“往棒子面粥里倒牛奶还不好,给你增加营养了。”尚姐在一边冷冷地说完,大家顿时哄堂大笑。
“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没准还是他喝过的呢。”
我更好奇这个“老反革”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邓师傅结下了如此深的“梁子”,往棒子面粥里倒牛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正琢磨着,寿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溜进了茶水间,吓了我一跳。
“安安”?
我连忙告饶:“寿师傅,我秉性顽劣,毫无慧根,真的不懂您说的佛法,您还是饶了我吧。”
“不懂有什么打紧?”寿师傅慢悠悠地说,“我学了半辈子也没弄懂,不过安安你学到这个份儿上不容易,虽然眼下做这些无聊之极的劳什子,但学问在你脑子里别人拿不走,那才是你一辈子的事业。跟他们,”寿师傅用下巴点了一下大厅,“不一样。别把先生教的学问给丢了,现在没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在这个地方,估计没人和你说这样的话,我和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说完,寿师傅又悄悄地走了。
此时我的心情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钦佩、惭愧、后悔、温暖,糊涂几种感觉扭成了一团,事业二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在所有人都在讲“职场”的时候,在这样一个地方,在这种情况下,有这样一个人和我提起了“事业”,让人百感交集。
我正回味寿师傅的话,外间办公室里进来一个身材短粗,黑黑胖胖的中年男子,穿着便装,手里端着脸盆,直奔饮水机而来,估计是在水房洗衣服想取点饮水机里的热水,看见我点了点头。
“你就是那个研究生啊?”
“是啊。您怎么称呼?”
“我姓彭。你干什么呢?”
彭师傅放下盆,过来翻了翻我的表格,手上的水把刚大好表格都弄脏了,我有点讨厌他,又不好说什么,起身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递给他:“彭哥擦擦手吧”。
彭哥斜眼看了我一眼,很轻蔑地笑了一下,放下了表格,把我拿着纸巾的手拨到了一边。
“什么玩意,做这个有什么用。”说着,坐了下来。
“安安,你一个研究生,在这个倒霉地方没前途的,怎么不出国呀?”
彭哥这句话问得很突兀,我一愣,想了想说;“我不想出去。”
“咱们这里原来来过很多大学生,有不少人后来都出国留学去了。”
“留学生毕业回国的更多,大多数人还是没有留在国外。”
彭哥听了这话,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被烟熏得焦黄的门牙,满不在乎地说“那是他们没本事!女孩子,怎么着都能留在国外,嫁人呗!什么都是假的,出国嫁个有钱人是真的,我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地方,也就你彭哥能跟你说句实话了……”
我突然觉得很厌恶,这些话从这样一个人嘴里蹦出来,实在是太丑恶了。我借口打电话走出出了茶水间,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只有尚姐坐在我的座位上/
“安安”
看尚大姐似乎要和我进行一番长谈,我连忙起身让座,尚大姐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安安,你刚来咱们这里,对很多情况都不了解,大姐可得教导教导你,估计在这,除了我也没人跟你说这么掏心窝子的话了。咱们这里情况复杂,你在这可得留个心眼。”
我点点头,心想,我在这里基本上算是个“缺心眼”。
“咱们这里喜欢谈论人是非,打小报告,光说不干的人特别多,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像你大姐我这样的人在这里是凤毛麟角,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恨活儿’”,见我做迷惑不解状,大姐解释道“就是见不得工作,有活儿就总想干完了的意思。”
“恨活儿好啊”,正在大姐对我推心置腹之际,刘处长从他办公室里出来了。
“老尚,这回工作量很大,安安一个人干不完,从今天开始,你就帮安安来干吧。”
“老刘你开玩笑,我平常都不碰电脑的,这高科技我哪会?”尚姐端着杯子刚想走,刘所长一侧身,刚好拦住她。
“不用碰电脑,你就帮安安复印、打印,装订报表,先领两本a3纸和订书器去。”
尚大姐瞪了刘处长一眼,愤愤而去。刘处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回到了办公室。透过刘处长办公室的玻璃窗,邓老师正在冲尚姐的背影做鬼脸。
原来如此。
羊羊在床上听完我今天的故事大笑,
“安安,你真是人见人爱,怎么每个同事都要和你掏心窝子。刘处长也真逗,玩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其实尚姐的话并没错,这个地方果然‘搬弄是非、打小报告’的人特别多”。我笑道。
“看来,守恒的不仅仅是情感与物质,人品绝对也是守恒的。”羊羊忽然深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