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原来在外面养女人耍小姐的,哪个不是大老板,有钱的人。你说你有本事,你在外面养个看看。”
阿黄听他女人这么说嘿嘿地笑了,“要是我在外面养了个女人,那不要气死你?咱们不就是要离婚?”
“你还怕离婚?你我一离婚,你就去找你姘头结婚吧。”
可是,“阿黄装做一张哭丧脸说,”我没那本事呀。“
4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春天也过去了。现在是第二年的夏天。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没有前个冬天那么惹人喜欢了。前个冬天的太阳人们都迫不及待地往里面钻,而现在人们却像避瘟疫债主似的,唯恐避在不及。就算是走在里面的,也要撑把伞戴个凉帽,表示拒绝。
这个世界好像有点变样了。
阿黄与菊花也像此时的天气一样不正常起来。他们之间摸擦出了火花。但,不是爱的活火,而是恨的火花。他们常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展开激烈的争吵。这也可说明一件事情,就是世上没有一段完美的婚姻,就算有,也是些耍嘴皮子耍笔杆的人瞎弄出来的。
事实证明。
一次,阿*花一起坐在桌子上吃饭。阿黄夹了筷菜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就皱起了眉头,接着哇的一声像呕吐似的吐在地上,咕噜道,“这什么菜,这么咸。”
菊花一听,使劲将筷子拍在桌上,叫道,“咸了你就别吃!”
“我饿了,我怎么不吃?”
“要吃就别多嘴。”
“这菜没法吃,我不多嘴提醒你一声?”
“我做的菜没法吃,你做呗。天天吃现成的,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对了。这菜只有猪才吃。”阿黄将碗筷往前一推,站起来,“我不吃了。”
“这菜只有猪才吃,我就叫猪吃去。”菊花也站起来将桌上的饭菜尽数倒在污水桶里。饭菜落进污水桶里发出嗵嗵的声音,把污水溅起老高。
阿黄就把眼睛瞪着菊花看,菊花也把眼睛瞪着阿黄看。两人就彼此相对,瞬也不瞬,就像两只即将开战的斗鸡。
像这样的争吵,隔三插五的就要来上一回,这简直成了他们生活中的小插曲。没有了这小插曲,主旋律就现显得单调乏味,不那么动听了。
虽然是吵嘴但也要分不同的种类。有的如疾风骤雨,有的如狂涛怒浪,有的只是微波轻撼。有的是斯斯文文的讲理,有的是粗野的泼妇骂街――再丰富多姿的舌战也尽数在他们之间发生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晚上睡觉的方式,也因为关系的一天天恶化而改变。起初,他们是屁股抵着屁股睡觉的,后来是一人裹着一床被子睡觉,再后来,阿黄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菊花一人睡在床上。就这样,两人之间的战斗愈演愈烈,鸿沟愈来愈宽广。就像以前,紧紧嵌合在一起的板块,现在却相隔千万里。
他们从一双夫妻变成了一对敌人。
而他们之间的战斗终于从文斗变成了武斗。他们都拿起了武器来伤害对方。阿黄拿的是一张椅子,菊花双手握着切菜刀。他们在店里展开了一场近似残酷的战斗。这件事的起因我们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因为它太小了,太微不足道,就是用显微镜也看不到。而能够看出事情起因的显微镜,肯定在这个地球上还没有出生呢。
菊花披头散发,像鬼夜嚎一样,两把刀分上中下左右五路向阿黄狠狠劈来,两道刀光像闪电一样在阿黄面前划来划去。人们见了她那副模样就知道了女人是惹不得的。而阿黄只有躲在椅子屁股后面,不停地嚷,“疯婆子,这女人疯了!”菊花右手一刀劲使狠了,夺的一声砍进椅子里再也拔不出来。跟着左手一刀甩过去,劈阿黄肚子,阿黄急忙将椅子下移,不偏不斜,那刀又砍进了椅子。阿黄夺了双刀,菊花便张牙舞爪地合身扑了上来。阿黄不把准时机,一脚狠狠地踹在菊花的小肚上。菊花痛得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右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嘶声骂道,“阿黄你他妈的不是人,这日子我是再也过不下去啦。”阿黄回敬道,“你不想活啦?河里又没有盖盖,你去跳吧。”菊花听他这么说,呜呜地哭得更伤心了。
他们这一仗使在这里吃饭的学生都不敢进来,都围在门口,做引颈而观。邻居们直等到战火熄灭,这才个个进去假惺惺地劝解,让他们和平共处,两口子的有什么事不得了的。让他们好好的过日子,把日子过好。
说也奇怪,阿黄与菊花经过那一战后,奇迹般的保持了一段日子的平静,邻居们再也没因为他们的突然争吵而从梦中惊醒。好像他们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波,如火山。但是他们之间却是异常冰冷的,即使在这炎热的夏季,在这里也感到了寒冬的冷酷。在这里吃饭的学生也因为这种气氛而变得食欲不佳。
于是他们就在冰柜似的家里过着不愉快的日子。
5
一天,天气分外炎热,连墙壁和钢板都流了汗。阿黄拿着一块香皂,一根毛巾到镇外的河里去游水。他之所以出去,一是为了热的缘故,二是为了少看一会儿菊花摆给他的那张臭脸。河水清澈见底,鹅卵石历历可数。由于太清了,就是鱼也没有一条。阳光透过水面,随着波纹在里面明明灭灭的闪动着。
阿黄看着河面上耀着的阳光,使他想起那次所看到的,菊花闪着光的红唇和皓齿。他又抬头去看着天上。那天蓝得没了底似的,显得又高远又空阔。上面还有一缕一缕的白云浮着,像漆工刷上的几笔,使阿黄想起他奶奶头上的白发。阿黄又把目光重新投到河面上,他看见了河水里的他。河水里面的他显得十分高大,头顶着蓝天,背也靠着蓝天,像个巨人。突然,河的另一边的矮树丛里尖叫着窜出一只浑身翠羽的小鸟。小鸟紧紧地贴着水面飞行,当它飞到另一边的时候,它的爪子下已有一条挣扎的鱼。阳光照在那条临死的鱼身上,鱼身上的鳞片便耀出了刺眼的光。阿黄这才注意到,不仅菊花的红唇皓齿闪着光,河水闪着光,鱼鳞闪着光,这些河里的石头,树枝上的树叶,远处镇子上的水泥楼房也在闪着光,就连他额头上头发也闪着光,并且是像彩虹那样的光芒。
阳光使一切都闪着光。
阿黄三把两把地脱光了衣裤,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身体与河水相撞溅起珍珠般耀眼的水花。阿黄在河底的身体显得薄薄的一片,被河水扭曲,长长的头发像水藻一样摇摆。水花谢了,再未开放。
在同一个下午,人们都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把菊花给接走了。饭店的门一直大开着,它在等待阿黄的归来。里面,卧室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封信,信的旁边有一串钥匙,那是开门,柜子,抽屉的。信里面有一封信。那封信就像那大开着的门一样――永远都等不到它要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