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神一动,往事泛起心头,恍然隔世的感觉再度将我的思绪拉到从前的某个时刻。
上大学的那一年,大概是大二的时候吧,那时候的生活实在是空虚,我曾经在网吧里通宵达旦地玩游戏,精神找不到寄托,后来那一学期开选修课,我登录学校的选课系统,发现有一门课开得很有意思,叫作“中国宗教史”,我对这个很感兴趣,就报了名。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宽敞的大教室里坐满了人,讲台上的大屏幕接连地放着些幻灯片。上课铃响,讲师走上讲台,一贯西装笔挺的他换了身民国早期时候的长袍,显得更家温文儒雅,教室里顿时响起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讲师环顾四周,娓娓道来:“同学们,今天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奇异的世界,在那里有我国一些边远地区古老的文明。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丰富的社会里,精神生活却显得空虚而苍白,人们崇尚科学,但有时候科学真是个没有趣味的东西,它把一切都解析得空泛而毫无内容。譬如钻石,它被人类称为宝石之王。自古以来,钻石一直被人类视为权力、威严、地位和富贵的象征。其坚不可摧、攻无不克、坚贞永恒和坚毅阳刚的品质,是人类永远追求的目标。它具有潜在的、巨大的文化价值。然而经过科学分析,它其实只是一种密度很高的碳结晶体,也就是说,它与我们日常所见的木炭在本质上是一样的,这就完全剥离了它本身所有的文化价值,只是沦落成了一个物体。我想对于这一点,在座的各位,尤其是女同学,是很难接受的,将来有一天,你们的男朋友送给你们一个钻石,你捧在手里,想象着它不过是一块碳,这可一点都不浪漫。”
教室里响起一阵轰笑,讲师的声音很好听,语言幽默,我的兴趣被激发出来,这真是一堂别有生趣的课。
讲师挥了挥手,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们要相信科学,这样才能摆脱愚昧,但因此我们的精神世界也越来越贫瘠。人,是需要一种信仰支撑的。关于这些,我不再多说,希望大家能找到一种积极向上而有客观理性的信仰。下面我将给大家介绍一种古老的宗教,萨满教。请同学们把窗帘拉上,把灯熄灭。”
讲师随后把幻灯片取下,教室里登时漆黑一片,女生们发出一阵惊呼。大屏幕上亮起一张图片,图片上有三个人,穿着奇特的衣服,中间一人蒙着面具,身旁两人打着鼓,他们身后是一个山头,像一座坟墓,整个画面神秘而庄重。
讲师那充满磁性的男中音透过话筒,在教室上空响起:“萨满教是原生性宗教。它不是创生的,而是自发产生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演变成一种文化。萨满文化是个世界性的文化现象,其流行区域集中在亚洲北部和中部,乃至欧洲北部、北美、南美和非洲,这是广义的萨满教。萨满,被称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者。他可以将人的祈求、愿望转达给神,也可以将神的意志传达给人。萨满企图以各种精神方式掌握超级生命形态的秘密和能力,获取这些秘密和神灵力量是萨满的一种生命实践内容。当然,这一切都是人们假想出来的,后来的萨满变成一种职业,通常由整个部落、村或屯之萨满教的首领来担任,负责全族跳神活动,具有不可撼动的地位。现在在一些地区还有萨满的存在,它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有一定历史背景的,史官不用“萨满”这个名词,在文字上只称其为“巫”。在匈奴时代,萨满在政治、军事上都起着一定的作用,凡战争或其他处于犹豫状态的事件,最后要取决于萨满。北方民族的萨满,大不同于中原的巫。萨满必须具备许多常识或知识,能够观察事物的发展,预测未来,敢预言吉凶。柔然也是如此,只是其传简略未及叙述而已!”
讲师听了下来,换了张图片。教室里很静,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毫无规律地响起。
大屏幕上有出现一组画面,是一个独木桥,桥上走着一排人,排列得很整齐,像一条绷紧的直线。所有的人都头戴斗篷,他们缓慢地移动着,中间串着一根草绳。桥下烟雾缭绕,诡异得如同幻境。
“同学们认真看这副图片,大家一定会好奇,这些人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奇怪。现在我告诉大家,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萨满,他身后跟着的是一排死尸,萨满不在尸后,而在尸前带路,不打灯笼,手中摇着一个摄魂铃,一面走一面敲锣,使夜行人避开,有狗的人家把狗关起来。尸体在一个以上时,即用草绳把他们联系起来,每隔六七尺一个。夜里行走时,尸体都带着高筒毡帽,额上压着几张画着符的黄纸,垂在脸上。路上有“死尸客店”,这种神秘莫测的“死尸客店”,只住死尸和赶尸匠,一般人是不住的。它的大门一年到头都开着。因为两扇大门板后面,是尸体停歇之处。赶尸匠赶着尸体,天亮前就达到“死尸店”,夜晚悄然离去。尸体都在门板后面整齐地倚墙而立。遇上大雨天不好走,就在店里停上几天几夜。”讲师顿了顿,“中国人特别眷恋自己的乡土。不管怎样,叶落必须归根。客死异地的游子,本人的意愿一定要入葬祖茔;孝子贤孙必得搬丧回籍,亲友相知也都有资助此事的义务。萨满的任务之一,就是帮助那些客死他乡的人找到回家的路。有时候在夜里,萨满在驱赶尸体,会在半路上遇到独身一人行走的死尸,他就会把死尸收起,拴在草绳上,领着他们回家入土为安。死人是绝对平等的,没有贫富与高低贵贱之分,萨满不会拒绝任何一具死尸。”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教室里开着暖气,我却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冷气将我淹没,一支笔掉落在地,宛如一声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