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进停尸房的那栋破楼，早晨的阳光透进大厅，并没有给这座破旧的建筑物添加一点生机。门卫懒洋洋地从门卫室里走出来，连连打着哈欠，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看清梁宾后，年轻门卫的脸上立刻有了精神，像一朵正含苞欲放的花儿，登时显得容光焕发。
“梁队，今天这么早啊？”门卫殷勤地打着招呼，脸上露出谦恭的笑。
梁宾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闲散的作风，脸上早换了一副冷峻的表情，冷冷地说：“早。以后值班时精神点，这么松松垮垮的像什么话！”
年轻门卫忙不迭地点头，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我知道这也怪不得他，毕竟停尸房是个特殊的地方，这里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些硬邦邦的尸体，重要是对警察而言，其他人惟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打这里的主意。海城市发生了很多偷窃案，但没有一件是发生在这里。
我有心帮他解围：“你也算勤快的了，来的比我们要早。路辰呢，他早到了吧？”
年轻门卫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他还没来。”
这就奇怪了，路辰是个工作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典型的“拼命三郎”，他甚至连吃饭都在工作间里解决，这样的人是没有理由迟到的，除非他出了什么事，生病了还是怎么了？门卫领着我们去了路辰的工作间，门并没有锁上，敞开了一条缝，外面的灯光照进去，地面上像是留下了一道伤疤。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检查是不是所有的门都锁上了？”梁宾停下脚步。
门卫显得很慌乱：“没，没有，你也知道，这里晚上一个人都没有，，谁也不会来，我想就没有检查的必要了。再说，路辰每次走都会把门锁上的。”
梁宾哼了一声：“你有没有读过管理条例，门卫的职责是什么？”
“梁队，我，我以后会注意。”
“行了，你去吧。”
梁宾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特别注意了地面，似乎在想些什么，突然，他猛地把门撞开，向里奔去，我和罗红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跟了上去。工作间的空气里有一股不安定的因子飘荡着，虽然看不到，但我的心却随之不再平静。
屋里静悄悄的，几具尸体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熟了一般，只是全都停止了呼吸。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再不安静的话，那我们就得疯了。灯亮了，光线有些扭曲，依稀能看到空气中悬浮的小水珠。
梁宾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笑笑：“可能是我多疑了，没办法，职业病。”
我却没感到半点轻松，相反，心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牵动着全身的肌肉，一阵一阵紧张起来。我看了看那几具尸体，隐隐感觉少了什么。不对！那第二具修复好的尸体不见了！我看到了一个池子，想着或许尸体在那里，脚就随着感觉朝池子一步步移动着。
“别动！”梁宾突然大喊一声，快步向池子边走去，我跟在他身后，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眼让我的所有神经都绷紧了，里面空空如也。
梁宾蹲下身去，仔细地检查地面。地上有一些杂乱的脚印，而且是光着脚丫踩在地上留下的记号，像是有人从浴池中走出来，在地面上踩下了湿漉漉的脚印。我这才猛然发觉，那个池子形状和普通的浴池没多大区别，不同的是里面盛的是化学试剂，而一直在里面泡澡的只有那具修复完整的尸体。
梁宾用手指在一个脚印上点一下，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肯定地说：“和池子里的液体味道一样。奇怪，谁会留下这样的脚印，看这样子还是个女人的脚，难道尸体从池子里爬出来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抽氧机，把空气里的氧气抽干，我的胸腔被强大的压力挤压着，不安一丝丝地爬遍全身，我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从池子里爬出来，全身湿漉漉的，爬动时骨骼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吱声。
梁宾意识到了什么，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旋及镇定下来。他拿起一个针管，从池子里抽取一管液体，在那些即将蒸发掉的脚印上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脚印猛地清晰起来，而后慢慢模糊。梁宾看了看表：“照这些液体挥发的速度，脚印大概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留下的。在这个时间段，谁会来这里呢？”
罗红立刻跑了出去，把门卫带了过来。
“昨晚几点锁的门？”梁宾问。
“七点半。”
“之后有没有人再来过？”
“没有，我敢肯定，锁了门我就睡觉了，今天六点才醒，中间没有一点动静，摄像头还开着的。”
梁宾想了一下，突然问：“路辰几点走的？”
“七点半之前，他走的时候还叫了我一声，我就把门锁上了，每次都是他最后一个走的。”
“有一具尸体不见了，是昨天晚上不见的。你说过的，锁了门之后就没人再来过，但你还在这里，你说是谁把把尸体带走的？”梁宾沉沉地说道。
“什么！”年轻门卫立刻面如土色，浑身发抖，他的脸上出现了极度惊愕的表情，没有一点血色。“梁队，冤枉啊，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尸体的念头啊。”他急急地解释着，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两条腿剧烈地发抖。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胆量在夜深人静时把一个尸体捞出来再带出停尸房的，梁宾耸了耸肩，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只是给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这时，门开了，路辰匆匆地走了进来，尽管天气比较冷，他的脸上还是大汗淋漓的，可见他是急急赶过来的。我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那衣服虽然没有了刺激的气味，可看起来皱巴巴的，很不合身。他穿了双棉布鞋，是很平常的一种，在地摊上随处都可以买得到，这种鞋穿起来很舒服，走起路来也不会发出太的的响声，所以，直到他推开房门，我们才发现他来了，一时间所有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