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灵儿蓦地一怔,悄悄擦了擦左眼角,便飞快地朝着声音传来之处奔去了。
吃力地跨过一堆近两丈高的土堆,秦灵儿赫然发现――前方七八米处,燕飘渺正弯下身子用力地刨着土,在他前方是一截庞大的红枫树干,已经断为了两截……就在树干断裂之处和下面泥地之间的罅隙里,赫然露出了一只沾满泥浆的脚!
鞋子居然还在…秦灵儿看得真切――泥浆之下的鞋面透着一丝灰黑色,正是吴庸那双黑布鞋!
“小…小庸!!!”秦灵儿只当他已然殒命了,脑海之中立时忆起少时三人嬉戏打闹的情景,心中顿生悲戚,鼻子一酸,竟也顾不上冲过去瞧个究竟了,当即便蹲在土堆顶上呜呜地哽咽了起来。
“灵儿,小庸还没死呢…”燕飘渺喘着粗气费力地说道。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显是挖土挖得累了。
什么?!秦灵儿浑身一震,失声问道:“飘渺哥,你说小庸没死???”
“嗯。我方才见到他的脚微微抖颤了一下,应该还活着!灵儿,咱俩得想法子赶紧把他弄出来,若是马上送去二林嫂那儿,兴许还有的救。”
秦灵儿闻言立时纵起身,飞快地朝吴庸被埋之地跑去了……
巨大的红枫林从中间拦腰断裂…两边的断面受力稍稍隆起,给下方留下了一个苟延残喘的狭窄缝隙。秦灵儿和燕飘渺两人虽年幼力小,但被潭水泅透的黑土却早已极为松软…加之两人捡来了几根粗树枝奋力挖掘,一炷香左右的功夫,断裂之处竟被两人挖出了硕大的一个坑!
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埋在断树底下的吴庸拖拽了出来。
眼前的吴庸赫然成了一个“泥人”――遍体泥浆,四肢松软,身上那件灰色的麻布衣裳早已经被泥浆浸透,紧紧地贴在了他小小的身躯上。
秦灵儿神情有些慌乱地查看了一下,发觉吴庸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外,并无太大的伤处,呼吸虽然有些微弱,却很均匀。她心中立时安定了不少,喘息着抬头说道:“飘渺哥,我们赶紧把小庸抬回去吧!”
燕飘渺凝望着娇喘吁吁、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泥浆的秦灵儿,心知这妮子已然精疲力竭了……他心中倏地一疼,咬了咬牙,一把背起了吴庸朝红枫林外跑去:“灵儿,我们回去!”
虽然三人之中燕飘渺年岁最长,气力最大,虽然吴庸本就身体单薄瀛弱,分量不重,可是面对红枫林到清风镇这三里多的漫漫长路,他依然无能为力…两人连抱带背带拽,耗费了整整三个时辰才走出了这莲花峰的后山――迷蒙雾气之中,依稀已经可以看到清风镇的影子了……
还未走到镇口,两人便发觉了有些不对劲――清风镇的村民一向起得很早。通常这个时辰,镇口的农菜场里早已是人声鼎沸了……可是今天却一片极为安静,灰蒙蒙的雾气之中只见到模模糊糊的青瓦屋檐、砖房的轮廓,竟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徐徐的晨风吹过,空气中竟似隐隐有股子血腥味!
燕飘渺和秦灵儿二人一怔,相视一眼,同时加快了脚步,搀扶着吴庸向镇口走去。
不多久,两人便来到了树立在镇口处的牌坊下。从牌坊后朝入镇的那条大道望去,地上横七竖八的赫然全是死尸!有的血肉模糊,有的开膛破肚,有的身子断作数截,黯红色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透过迷蒙的雾气望去――整座清风镇宛若变成了森罗地狱一般,惨不忍睹,阴森可怖!
祥子哥…东菊嫂…二狗子…林家两弟兄…阿土伯…李家爷爷……
地上那一具具死尸都是两人平日里极为相熟的村民、长辈或玩伴。秦灵儿和燕飘渺两人仿佛石化了一般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和惊惧冲击着他们幼小的心灵,这两个孩子彻底傻掉了……
就在这时,秦灵儿忽然一眼瞥见了四五十米远的一具面朝地趴着尸首――青灰色的粗布袄子,一头长长的青丝用皮筋箍了起来,扎成了一个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斜插着的那支墨绿色的玉簪子秦灵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没错!是阿妈的玉簪子!!
瞥见那尸身之下一大滩已经有些发黑的血渍,秦灵儿只觉得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就像突然间被人剜去了一样!
“阿~~~妈!!!!!!!!”
伴着一声嘶哑凄惨的尖叫声,秦灵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赫然昏死了过去……
一旁的燕飘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身旁秦灵儿的异样,他只是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如同雕塑一般杵在那儿,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多久,“叭”、“叭”…接连两声沉闷的响声――早已惊吓过度的燕飘渺如同木桩子一般僵直地摔倒在了地上,他背上的吴庸也随之颓然倒在了他身旁……
※※※※※※
吴庸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出现在了一个极为恐怖的血色世界里!呼吸着污浊血腥的空气,身后无数只长着红色巨眼、血流满面的狰狞怪物死命地追赶着他…他拼命地跑,无奈何身后的怪物还是越追越近,越追越近……
“啊~~~~~!!!”吴庸倏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大口喘息着…身上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是噩梦吗?他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窗明几净,一张不大的檀香木桌,几张木凳,靠门口的地方放着一些面盆、布巾之类的洗漱品。房间不大,一扇木门,两扇小窗,简单而干净。
这是哪儿?他怔怔地瞅着那虚掩着的木门,脑中一片昏沉――印象中自己应该是在那凶名昭著的镇血潭边的,怎么…醒来却在这陌生的厢房里?
“阿妈~~~”他轻声叫唤着,缓缓爬下床,穿上布鞋,朝房门口走去。
不知为何,越是走近那留着一丝缝隙的木门,他越是觉得心中有种忐忑不安的惶惶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吴庸轻轻搓揉了一下手心――细细密密的竟然全是汗水!
就在这时,木门却“吱嘎”一声开了!突如其来的刺眼阳光让吴庸忙不迭抬手遮住了眼睛。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个穿着青灰色长袍,头上挽着道髻的年轻男子,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光景,正望着他温和地笑着。
“孩子,你醒了?”
吴庸眼尖,一眼就瞅见了他背后露出的那一截剑柄!他蓦地一怔,轻声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我阿妈呢?”问题象连珠炮一般倒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一丝警惕和惶惶不安的味道。
那身背宝剑的年轻男子却不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半晌才轻声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吴庸愣愣地答道:“吴庸。”
“吴庸……呵呵,你且随我来吧。”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就轻轻地搭在了吴庸的腰间。他尚未反应过来,便只觉得“呼”地一声响,整个人倏然飘飞了起来!
在吴庸眼里,天上的云总是很高的,遥不可及的。人是不会飞的,只有住在莲花峰和大嵩峰上的那些仙人们才会飞……可是现在,自己似乎就在云雾中飞着!
那年轻男子也不知是人是仙,竟似有腾云驾雾的神通――陡峭险恶的山路和悬崖他竟然如履平地!只轻轻一点,便能飞出去很远……
湖泊、云海、竹林、石桥、木屋、山峦、峭壁…无数的景象在吴庸眼前飞掠而过,看得他眼花缭乱!似乎察觉到那男子不会将他突然丢下,天性胆大的吴庸惶恐了片刻,便平静了下来。只是男子的行进速度委实太快,呼呼的山风吹在脸上一阵阵生疼!吴庸既好奇地想看周围的景致,又不堪凌厉山风的摧残,一时间不停地挤眉弄眼,活像是一只山中的野猴子。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光景,那男子在一处极大的广场边停了下来,放下了吴庸。吴庸回头望去――身后赫然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阶,一路往下,蜿蜒亘长…下方约一里远的石阶处,竟然完全没入了一大片云海之中!
自己竟然站得比云还要高?!吴庸正看得有些恍惚之际,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吴庸,你随我来。”
他一脸懵懂地跟随着那年轻男子一步步朝着广场那头走去。这广场之上一片鸟语花香,恍若人间仙境一般!吴庸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磅礴大气,宛若太虚幻境一般的奇妙之地――远方长空如洗,一片极为澄净的蔚蓝……透过氤氲缭绕的云气望去――这广场的地面极为光亮,竟似是用上好的白玉石打造而成的!遥远的广场尽头之处,依稀可以看到还有一段长长的石阶。
第四章天道
吴庸眯缝着眼睛顺着石阶朝上望去,这石阶的尽头竟然是一座古色古香,雄伟高大的大殿!大殿四周云气环绕,时有鹤鹭之类的祥瑞之禽翩翩飞过…那大殿里隐隐传出吟唱歌诀之音,再加上时不时传来几声高亢清亮的鸟鸣声,如仙家灵境一般,让人望之不免心生敬畏……
吴庸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那年轻男子一路走过广场,踏上石阶,朝着高处的大殿走去。吴庸心中挂念着阿妈,一直想问那陌生男子,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问出口。
终于,两人来到了大殿之前。吴庸抬头望去――头顶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天道观”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气势恢宏。
吴庸紧跟着那年轻男子,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入大殿之中――来未及看清殿内的模样,他便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孩子……男的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女的明眸皓齿,冰肌雪肤…正是燕飘渺和秦灵儿!
“飘渺哥?!灵儿姐!!”
就像遇到了亲人一般,吴庸甫一见到他二人,立时失声唤着奔了过去!
燕飘渺和秦灵儿闻声一震,缓缓转身望去――那熟悉的瘦小身影…不是小庸又是谁?!
“小庸!”
“小庸!”
三双小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吴庸心细眼尖,一眼便瞧见了燕飘渺和秦灵儿两人双眼红肿,秦灵儿脸颊上依然挂着些许泪水,鬓发散乱,就象是刚大哭过一场的样子。
他蓦地一怔,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莫名地慌乱,用力扯了扯两人的手:“走,出来这么久了,咱们阿妈肯定要担心了。”
话音刚落,吴庸只觉得燕飘渺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倏地一紧!秦灵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肉里了!
“咝~~~!”吴庸疼得轻吸了口气!但他却没有叫出声来――秦灵儿无声的泪水缓缓地流淌了下来…那俏丽而憔悴不堪的脸上流露出来的深深的悲恸、愤恨,而又凄楚无助的神情竟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怎…怎…怎么了?!”吴庸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胸口猛地一窒,连声音都不自禁地抖颤了起来。
“我们的阿妈阿爸,祥子哥,东菊嫂…二狗子全家,林家两弟兄…阿土伯,李家爷爷和奶奶…”说到这里,燕飘渺竟低声哽咽了起来:“镇子里除了我们三个……全部都已经死了!”
什…什么??!!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吴庸只觉天旋地转,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大殿两边站着数十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天道门下。大殿后方则是一尊巨大的元始天尊神像,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态。其下放着一个黑色的牌位,一鼎香炉,三柱清香,袅袅轻烟……神像前方,即大殿正中间则齐整地摆放着六张紫檀木椅,正对神像下方的那张尤其高大――木椅靠背极高,看上去有种大气庄严的感觉。
坐在这最高大紫檀木椅上的是一位老者――一袭淡青色道袍,白发银须,鹤骨松姿,神情温和而不失庄严,一派道骨仙风的模样。
那老者见三个孩子哽咽地互相述说着,渐渐都哭出了声来,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真是作孽……先带去后厢房休息吧,待明日情绪平复后再议也不迟。”
一旁两个年轻男子闻言微一作揖,便走上前把哭成一团的吴庸三人轻轻抱进了大殿后方。
静默了良久,那老者才缓缓问道:“明风,那孩子叫什么?”
被唤作“明风”的正是挟着吴庸前来的那个年轻男子。听老者这么一问,他连忙恭敬地微一作揖道:“回掌门师伯,这孩子名叫吴庸。”
“唔……”这个道骨仙风的老者正是名动天下的天道宗掌门人――长风真人。他神色肃然地思忖了片刻,忽然转头望向左边一位身材极为瘦小,神情冷峻不苟言笑,看上去后背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言师弟,你怎么看?”
被唤作“言师弟”的那瘦小中年男子是岳麓峰首座,也是长风真人的师弟――言笑天。他沉吟了片刻,才沉声说道:“这次附近的村子多多少少都有人遭了那不明妖孽的毒手…尤以那离‘血煞凶林’最近的清风镇最为凄惨!除了这三个偷跑入山林玩耍的娃儿,全村其余三百五十八人尽皆毙命……究竟是何方妖孽,竟如此狠毒?”
长风真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书桓,把那红绫和剑拿来。”
红绫?剑?众人不禁一怔。
叫做书桓的那名年轻弟子依言从身旁放着的黑色长匣里取出了一条霞光流转、宝气氤氲的红色长绫和一把外鞘古黄色,鞘口之处隐隐泛着湛蓝色光华的长剑。
这两物一取出,包括言笑天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怔!
“这条长绫和这把剑,是在先前那两个孩子身上发现的…”长风真人悠悠说道:“诸位师弟,你们可识得它们的来历?”
一旁站着的众多弟子窃窃私语着,却不知掌门取出这两样物件究竟是何用意……可是在座的五人中,其中两人脸上渐渐显出震惊的神情!
“长风师兄,这,这莫非是……”其中一位白衣罗裙,眉目如画的中年美妇人突然开口了,声音轻柔恬静,明媚迷人的眸中却闪动着慑人的精芒。
长风真人静静地望着那位美妇人,似乎猜到了对方的心思,沉声说道:“不错,曲师妹,正是天云祖师爷昔日名动天下的‘天道六宝’其中的两件…”说到这里,他环视着在座诸人,缓缓说道:“幻天绫和离火剑。”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第五章收徒
“师兄,昔日天下正道与血魔一役,黯兮惨悴,中州大地满目疮痍、哀鸿遍野……虽以血魔为首的群妖尽诛,从此销声匿迹,但中州诸道也从此一蹶不振、人才凋零。天下正道再度崛起、昌盛也不过是最近这五百年的事。”
这中年美妇乃是莲花峰首座曲尚烟,只见她娓娓说道:“自血魔一役祖师爷身陨后,威震天下的‘天道六宝’其中五宝便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何以会突然出现?而且是出现在两个毫不相干的村童的身上?”
长风真人缓缓摇了摇头:“这事确实相当蹊跷――三禁地之一的‘血煞凶林’一夜之间成了一片废墟,镇血潭也顷刻间覆灭不见…幻天绫和离火剑突然出现在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身上…清风镇遭受灭顶之灾……我方才亲去山下看过,下杀手的虽不知是何方妖孽,但我却可以肯定――这妖孽一身修为绝不弱于我,且精擅毒道,莫非…”长风真人似乎突然联想起了什么,眉头倏地一蹙,心中暗暗思忖道:“莫非这妖孽乃是昔日祖师爷镇在那‘血煞凶林’中的妖物??幻天绫和离火剑数百年来不知所踪是因为封印着此妖,故而一直隐藏在那‘血煞凶林’之中???”
虽心中有此疑惑,但终究只是猜测罢了――这天云祖师爷昔日为何会置下“应劫谷”、“不归涧”和“血煞凶林”三处禁地,就连宗内卷宗阁中也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
三大禁地和“天道六宝”其余五宝的下落一直以来都是个谜。天道宗自立派以来门规一向极严,既是祖师爷留下了“擅入禁地者,外则废其修为,内则逐出师门”的重训,一直以来就从没有人敢违逆。就连长风真人自己也不清楚――这三大禁地之中究竟有何玄机……
“罢了。”长风真人淡淡一笑:“幻天绫和离火剑既然是随着那两个娃儿重现我天道宗的,我想其中必有因果缘由…”他环视了大殿一周,缓缓说道:“我宗与周边村民多有交集,这清风镇的遗孤却是不能置之不理的。我看…还是将其三人收入我天道宗门下吧。”
长风真人此言一出,在座其余五人皆神情一凛――掌门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显然是要将幻天绫和离火剑交于先前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作为护身仙宝了!
天道宗收徒是出了名的苛刻的…多半是各脉首座下山游历之时寻觅而来的。修真之道,资质极其重要。正所谓“天才悟道,即胜过百年修行”,绝佳资质之人才是修真之人最为看重的。平日里上山欲拜入天道宗门下的人一直都是络绎不绝的,但其中真正能入得天道宗的人简直是寥寥无几,绝大部分人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除却资质之外,便是仙家法宝了……强大的仙家法宝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就是如虎添翼!修为相仿之人斗法,法宝强大者!
秦灵儿和燕飘渺二人俱是根骨奇佳、璞玉般灵秀之人。这一点,早已被在座的天道宗各首座看在了眼里。吴庸来得最晚,各首座尚未端详其根骨秉性,便瞧见了他跌坐地上,神情悲怆的一幕…虽说亲人身故确是人间大悲,但这个孩子心性不坚在众人眼中却已然是个事实了……
再者,既然长风真人方才已然那般说了…那便是说――今日无论哪一脉若是收得秦灵儿和燕飘渺其中任何一人,便等若多得了一件足以震慑天下的仙家法宝!
名声最大的“玄天鼎”是“天道六宝”之中唯一留存下来的仙家法宝,早已被定为了天道宗镇派之宝,只有历任天道宗掌门方可使用。玄天鼎也是中州大地无数仙家法宝之中排在前三位的顶级仙宝之一,传闻拥有莫大神威!六宝之中其余的五宝――昊天镜、幻天绫、离火剑、风雷双塔和天罗织伞则一直扑朔迷离,无人知晓其威力究竟如何……不过有一点在座的各脉首座心中都很清楚――“天道六宝”皆为上古仙家灵宝,其中无论哪一件的威力都足以震慑四方,绝不是寻常仙宝所能比拟的!
如此一来,携着幻天绫和离火剑出现,资质又是上上之选的燕飘渺和秦灵儿自然成了各脉首座眼中炙手可热的奇货了!相较之下,“一无所有”、心性不坚的吴庸则被冷落了,无人问津……
“我三年前便已不再收徒了,不知各位师弟谁愿将此三子收入门下?”长风真人微笑着缓缓说道。他乃天道宗掌门,所掌天都峰长门一脉自是声势最盛:门下弟子早已逾千,人才辈出…自己又持有镇派之宝――玄天鼎,关键是此次随着这三个清风镇遗孤出现的竟然是门内失落已久的无上仙宝――幻天绫和离火剑,他倒是不便再和诸位师弟争执了……
这时,言笑天起身微一作揖道:“掌门师兄,依我之见,最好不要让这三个孩子同归一人门下。她三人遭此剧变,日后若是朝夕相处,每每见到,必会想起往事…如此悲戾之气不绝,却是修行最大的魔障。”
长风真人点了点头:“言师弟所言极是。小小年纪便遭此大变,须得化解他三人心中悲戾之气……如此,便要劳烦各位师弟了。”
话音刚落,坐在他身旁的一位道骨仙风,紫髯飘飘的老者站起身说道:“师兄,燕飘渺那孩子我瞧着颇为投缘,不若就让他投入我门下吧!”此人乃是大嵩峰首座――“三青真人”袁三青。
第六章纷争
袁三青这一说,一旁双眉紧蹙的言笑天立时发话了:“袁师兄,你大嵩峰门下弟子已然有四五百人了,而我岳麓峰却一直以来都是天道宗各脉之中人丁最为单薄的,这个孩子不妨……”
言笑天话还没说完,他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灵秀峰首座――边不语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掌门师兄,这三个孩子乃是明风发现的,我想…这选徒之事,理当由我灵秀峰先来吧!”原来,将吴庸三人带回的李明风正是这灵秀峰首座边不语的三弟子。
此话一出,诸人顿时心中一凛,暗呼不妙!果不其然,长风真人稍稍思忖了片刻,便点头道:“边师弟,便由你灵秀峰先来吧。”
边不语橘皮满布,老谋深算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笑意,缓缓说道:“多谢掌门师兄,如此…燕飘渺这孩子我们灵秀峰便收下了。”
边不语话音刚落,那边曲尚烟轻柔悦耳的声音便悠悠响了起来:“秦灵儿那女娃儿自然是归入我莲花峰门下了,各位师兄没有意见吧?”
众人尽皆默然――莲花峰一脉是天道宗唯一的女脉,全是清一色的女弟子。其他五脉虽也有女弟子,但多半不是本脉门人的子女亲人,便是首座云游之时相中带回的灵秀女子……因为追求修道的女子很少,所以但凡登山门前来拜师者,只要是资质合格的女弟子,一律都纳入莲花峰门下――这已经成了天道宗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至此,燕飘渺和秦灵儿归属已定,离火剑和幻天绫的归属便也就定了!短短半注香的功夫,一切都已成定局,大殿中却隐隐透着沉重的味道……
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长风真人望着身旁面带笑意的边不语和曲尚烟,以及神色各异的其余三位师弟,不觉苦笑着徐徐摇了摇头――平日里他天道宗各脉表面上一团和气,内地里却相互都较劲得厉害……恰逢十年一次的“天道论武会”甫尘埃落定,落败的几脉首座心中定然还憋着一股气呢!本就在此次论武会上抢尽风头的灵秀峰和莲花峰此刻又得了两件失落已久,却足以威慑天下的仙家灵宝,再加上两个资质超卓的弟子…其他几脉的首座心中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大嵩峰首座袁三青面无表情,双目微闭,一副昏昏入定的模样。
飘渺峰首座“宝瓶真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话,也没有睁开过眼,仿佛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一般――他是长风真人的二师弟,平日里除了管束本脉弟子之外,还兼管整个天道宗内刑责扰规,收支银两之事,是天道宗内除长风真人之外,最具威严的一位首座。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他却似乎根本无意插手此事。
而坐在最左边的岳麓峰首座言笑天却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静坐在椅子上…一双手紧紧握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指尖都泛白了……
长风真人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言笑天,朗声说道:“言师弟,这最后一个叫吴庸的孩子,便收入你门下吧,如何?”他倒是一番好意――这言笑天心实口拙,平时日无论争徒还是争执,历来都是最吃亏的…再加上他这个五师弟一向不好云游四海,整日里便窝在山中,所以他岳麓峰一脉的弟子人丁稀薄,是天道宗六脉之中人数最少的。
言笑天心知掌门师兄是一片好意,但心中却极不是滋味――且不论这叫吴庸的娃儿资质如何,只一想到那燕飘渺和秦灵儿不仅资质超卓、玲珑剔透,且各自“附赠”了一件昔日祖师爷所用的仙家至宝――灵秀、莲花两脉日后必定实力更趋壮大,他便觉得愤懑难抑!
两相对比之下,优劣立显!他不觉将心中的满腔愤懑和积郁算在了刚收入门下的小徒弟――吴庸的身上……
沉默了片刻,他低沉地“唔”了一声,便倏然转头对着身后一个身着青衫,一脸憨厚的年轻弟子喝道:“罗青,一会儿将那娃儿带回岳麓山!”说完,他长身而起,匆匆朝着四下一作揖道:“掌门师兄,各位师兄弟,我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话音未落,他一米六都不到的瘦小身子赫然竟已在殿外十数丈处,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言师弟这脾气…呵呵,真是……”除了正襟危坐的长风真人和一脸淡然的宝瓶真人外,其余三位首座都不禁微微摇了摇头。众人又寒暄了片刻,便纷纷起身告辞各回自己观去了。
天道观后厢房里的吴庸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了天道宗特有的对抑制情绪有奇效的“清神安定露”,原本激动悲戚的情绪显然平复了不少。只是…虽有药物的抑制,那一缕淡淡的哀伤却始终萦绕在三人的心头。
屋内清香袅袅,屋外鸟鸣清幽,三个孩子却神色黯然――秦灵儿戚戚然坐在床沿,燕飘渺抱着脑袋蜷在床脚处,吴庸颓然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不远处半人高的铜镜子,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心想在镜子里看到阿妈瘦小而熟悉的身影一般……
几行清泪,悄声无息地滑落……
三个孩子,默默无语地相对……
檀香阵阵,却依旧无法掩去这厢房内浓浓的哀愁……
“吱~~~~嘎!”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柔和而刺眼的阳光照射了进来!光华氤氲之间,一个温和淳厚的男人声音悠悠响起:“吴庸,随我来。”
吴庸抬手微微遮挡着眩亮的光线,迟疑道:“你是谁?”
来人不急不缓地走到他身边,一把就抱起了他小小的身子。出现在吴庸眼前的是一张憨厚、和善,红堂堂的脸:“我叫罗青,以后就是你三师兄了,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