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武琪带武勖给老爷太太请过早安,两人不免嘱咐许多,命那李氏多叫几个奴才,去伺候他上学。那李氏早就遣两个小厮,四个小僮陪他入学,两个大的在外面伺候,生怕有不是。武琪笑道:“若是再加,就比太子的排场还大了。”这学堂是当年朱元璋建国时建立的,专供皇子与陪读读书的,到了永乐年间,转而变成王宫贵族的家塾了。现任老师孟群学识渊博,曾做过帝师,永乐元年才被当今圣上提拔于此作了老师。即都是贵族少爷,未免骄傲些,往往朱姓的人要扯高气昂一些。学里一些家事稍逊的未免少不了欺负。武勖却与一个叫朱正的关系甚好,二人一般大小又志同道合,难免一处出气。那朱正的父亲名叫朱枳,是进士出身。现任工部的员外郎,官居五品。祖上也原是太祖皇帝的兄弟,所以这朱正得以在此读书。
这日武勖正与朱正联对,本是塾师今日有事告假了,布置下了作业,第二天要检查的,答不上来的要受戒尺。
老师留的上联是:
文君奉酒来
这一联本是汉赋里面常用的,有识之人见了,想必没有什么难处,但是对这些刚读几本书的孩子来说,已是过难。原是熟师有意要为难一下他们,好让他们精心学习,不出去惹什么乱子。
师傅前脚走了,那些顽童便一哄而散,其中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少爷,俱是有脸面的王爷之子,顽劣异常。想要去喝花酒,又急于对子。待看见武和朱正,便问道:“二位同学可有了好句子了?”二人本是孩童天性,又是直爽之人,不过武却甚有些心计,朱正正要说着,他悄悄拉住他的衣角,示意他不可多嘴,朱正会意,便道:“却还没有。”那朱桦笑道:“劳驾劳驾,我们却要出去了。如要师傅回来,你们可晓得怎么说?”二人不语。他们几个笑着出去,走得老远还听到调笑声。
武恨道:“这个人恁的利害?”朱正答道:“这可是安郡王的公子。”“这里除了几个王爷的公子之外,数他最大了。我们不去理它,先对我们的对子,明日问我们便也不说就是了。”朱正道:”你可有了?”,武笑道:“有是有了,只是不知道老师为何出这样的句子。这句子的出处却有些意思。”朱正忙问:“你却知道?”“我也不大知道,原是我娘亲曾读过此赋,但是如今风气最忌这种靡靡之音。为何塾师还出此对子。”便又给他解释原赋如何如何,说罢,他笑道:“看来他如我们一样,也不好什么八股之文。”朱正笑道:“那倒也好,只是不知有无黄金屋,颜如玉了。”武取笑道:“我若与塾师说,看他怎么罚你!”两人闹了一回,塾师却回来了,不知道两人竟说些闲言乱语,进来一看空空如也,便按耐不住,怒道:“他们几个往何处去了!”二人不语。塾师大怒,欲拿戒尺打他们两个,二人本想挨住这打,给他们扛下来。孟群转念一想:“这两个孩子我看平日还好,必是有苦难言,我却不能冤枉了好人,便耐住性子,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只是这舞弊之罪,我却不罚,你们如对上对子,我就权当放过,如果对不上来,数罪并罚。”武道:“昭君捧琴去。”说罢朱正对道:“弄玉持萧去。”塾师听毕,点点头,放他们归去。
却说武回家,见娘亲手里拿着个帐本子,在那里亲自点选一些东西,箱子全都贴了红纸,上面写着“喜”字。见表叔李勒也在,忙上去行李,李氏见他,忙笑道:“你这么早放学,快去见过老爷和太太。”武听了,甚是不乐,便往正房那边走去,见门口两个丫头喜滋滋的讨论着些什么,没把他看见眼里,走到门口,无人与他打帘子,他怒道:“混帐东西,没看见我么?”玉梳和萍卿见状,忙陪不是道:“没见少爷回来,少爷快进门来”。说着一叠打起帘子,武啐了一口,向里面进去,却听朱氏笑道:“这是那里的爷们儿,才上了几天学,就有了脾气了?”武见是朱氏,往她怀里一钻,赖在那里,。朱氏拉他进屋,给他擦擦脸上的灰尘,又抹了手,给他拿出了些点心。自己坐在那里,看他吃点心。
原是东府里面武取正房,那边竟没有一个得力的媳妇操办,便求这边武琪夫妇代为操办。“你说我们怎么办,这又没先例?”李氏道:“怎么没先例,比那与我们那时一样的,”武琪思虑了一番,道:“要叫那些人过来帮忙才是。”李氏笑道:“这都听你的,只是我也要叫勒儿过来,他也整天闲着,没个事情支使。”武琪也不好说什么,便答应了,两人睡下,一宿无话。
武,武,武,武,武皆是武琪的平辈兄弟,李氏不好吩咐,便都要武琪吩咐,她自己则与小辈吩咐。武武负责车马,轿子,武负责戏班子,武浮子来那个个负责府中装点,阿毛家负责茶水点心,武晖负责招呼客人。武琪因问李氏,礼品归谁管理,李氏笑道:“不是有勒儿么?”“他整日吃酒打架,恐怕.....”“怎么?我们李家的人就这样让人瞧不起?”武琪却也没说什么,甚是不悦,李氏见状笑道:“他虽然是个好耍的,但是总比你家的人我熟络些,你如让我放心,要么你去管帐?”武琪深知自己无话反驳,只是不悦道:“若是出了岔子,你可自己担待。”事后,李氏将李勒叫来,着实嘱咐了一番:“你是我的表亲,我瞧着你,如今大了,可成日家赌酒耍钱的,也帮着料理一下,将来好让你姐夫提拔,捐个什么相公。不强似现在闲着?”这一番话只把李勒说得点头称是。李氏见状,笑道:“知道错了就是,你先回去吧”李勒刚要出去,李氏笑道:“你给我盯着你姐夫些,我见那武的两个表妹来了,长得有些人品,水蛇妖似的!”李勒笑着应下。“还有看紧了小丫头,小厮们,如今二门一开,小丫头们都大了,倘或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也不好,特特别少了什么东西。”李勒只是回答:“是。”“你也瞧着,瞧上哪个姑娘了,我给你做媒。”李氏笑着说道,“好了,去吧,可不准再吃酒了!”李勒果然如李氏所言,勤勤恳恳,不肯有错。
第二日便是大婚之期,李勒犯了酒瘾,确又惧怕姐姐,不敢明喝,便提着个酒壶,在院子里边走边喝,却说他竟挑些僻静之路行走,本是怕人撞见,却听到那边家山后面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连忙闪到一边,偷偷的看。
只见那两个女子正在聊天,大得有十七八岁,小的也有十三四岁,生得十分齐整,李勒心道:“这两个却未曾见过,穿的不似这府里的小姐,也不是丫鬟。怕就是姐姐说的那亲戚家的表妹,此时到府上来凑趣,难怪姐姐要我盯着,果然有几分姿色,特别是那个水蛇腰的,说话声嘤嘤动听,有些个王嫱颜色。他也未敢上前搭话,只是悄悄记下穿着,待向人打听。
第二日,东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门前百米地,用红毯铺就了地,两边树上挂了彩球,各奏乐的人,都在议事厅休息。却说李氏记得那新娘的头面不慎华丽。便要薇儿从自家陪嫁中,挑上一个送与新娘。那薇儿打开箱子,见有珍珠编缀的,珠子皆圆润光滑,大小一致,中间一个有葡萄大小的夜明珠坠在上面。薇儿弃了这个,选了个赤金的双凤戏珠挂珠花钿,用绢子包上,送与那新娘。回来跟李氏回道:“奶奶怎么如今大方起来?”李氏笑道:“我却不是大方,只是为了体面些罢了。”薇儿也不说什么,侍立在一边。却说迎亲队伍吉时出发,一路上百姓在道路两旁,哄抢遍地上散的喜钱。后面也有一些婆子小厮给孩子分些果子,甚是拥挤,倘些误了时候。
不出一盏茶功夫,到了新娘家里,那新娘家里虽然不是大富的人家,却也被布置得很是红火。那喜娘扶着新娘上了花轿,那乐师们一阵吹打。及至回了东府,踢轿门,跨火盆等是也是按常例操办,并无新奇之处。
却说正在拜堂之时,李氏着李勒与几个小厮点收礼品,见那些不入账的东西全都与了私房。
却说这边府上,武琪在学里受了那些孩子的刁难,真要与母亲诉苦,回到却见李氏和薇儿都不在了,只剩下那几个丫头在凑趣玩牌。便生气跑了出去。及至去了朱正家里,商议着要整治那些人。二人记着那朱桦去了什么地方,便在那妓院门口徘徊,果然是进不去的。便只得另寻他法,这却不巧,被那朱桦捉个正着,朱桦便要两人今天做的文章,两人撒谎道:“我们都遗了学校里面。”那朱桦听了,不顾天已近晚,依然与几个亲厚的人,去取那文章,至取了朱正的,便去找武的,见他桌子上荧荧发光,便过去看,见桌子上几个鬼火一般的文字荧荧的,竟是也不吉之字,也不敢大看,也未取了他的文章,都向外跑去。此时一个年纪稍大的道:可看看他的文章是不在此。那朱桦便依言打开,却看见写字,却不甚清楚,便把灯罩去了,将纸放到火上仔细看去,只见之上原本无子,在火上一考,显现出几个大字:还我命来。这些年长的那个没有一点亏心事,便都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四散飞逃回家。那原是武听父亲讲的郑太监出海的一些奇事当今用在这里,却起了奇效。当下得意,与那朱正各自回家。
待李氏回来,那武正与武琪讲述此事,武琪听后,不悦道:“你这也太淘气了。怎能捉弄同学?”李氏却笑道:“你这都要做哥哥的人了,还是这样淘气。”薇儿听着这话,脸一红便出去了。李氏抱着儿,笑道:“赶明儿再有人欺负你,你跟娘说,凭他什么王爷,也要去理论一番的。”武琪见她面露得意之色,便戳了她一下,道:“真是你教出的儿子,把外国的气都淘了。”也便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