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儿的电话里,越来越多地说起“那谁――”
“那谁――”,是芬儿在兰力听不到的时候,与连红说悄悄话儿的“保管员”。芬儿心里有什么,不会对别人说的话、即使是对妈妈都不能说的话,芬儿也会跟连红说――连红也一样,芬儿与连红是在一起打工的时候,慢慢形成的这种“默契”,谁的心事、说给对方听,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兰力虽然在笑话芬儿的“小样儿”,虽然在不断地奚落芬儿“纯粹作梦”,但对于芬儿与保管员的“那些事儿”,其实并不真的关心。
真的关心的是连红――
连红开始找机会在白天给芬儿打电话,因为白天的时候、自己家的厂子,找一个空儿、挤一个时间,只要芬儿不送货、唠一阵儿很容易。
“我纹眉了”,芬儿几乎喊着说。
“我漂唇了”,芬儿同样喊着说。
“我减肥了”,芬儿依然喊着说……
连红知道为什么,芬儿不是好美的人、对于自己的平庸相貌,芬儿没有抱怨过,对于造物给自己的样子,芬儿一直都非常自然地接受,没有说过什么。
开始“美”、开始“努力让自己美”的芬儿,自然不是为自己。
当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开始刻意打扮自己的时候,一定有一个男人占据着她的灵魂。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在意,是不是在乎,深深地在意着那个男人的女人,会尽一切努力、按照自己认为的那样,去为那个男人、使自己最大可能地“美”、“更美一些”……
有自己的“多穿点儿”,连红不大想念芬儿能够“成功”。
自己说给自己听的理由,再充分不过――
一个还仅仅是真的做着保管员工作的保管员,都那么断然地把自己挡开,现在、一个控制着整个鸿远公司的第一副总经理的保管员,会真的对“一般人儿里的一般人儿”芬儿,在这个方面“网开一面”?
想是想,连红没有劝芬儿,一句都没有劝过、甚至没有劝的意思。
这种事情,别人、任何人都不会真的能够劝得了。
连红虽然关心,但仅仅是“打听”进展,却从来不会提供任何“建议”,不管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连红更愿意听、而不是说。
“那谁――”如果是“那样人”,连红相信、自己的机会一定比芬儿更大。
几乎一夜之间,变了、全变了。
芬儿说话的腔调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再也没有了“捏着半边嗓子”的那套做作,提起保管员则使用着全新的“名称”,不再有“那谁――”
“我爸爸”,芬儿第一次如是说的时候,差点把连红吓死:“我爸爸说……”连红立即提问:“你爸爸?是谁?”
芬儿的父亲去世的早,芬儿的公公去世的更早,连红知道。
“我爸爸”,说得如此自然和随便,芬儿的口气、不能不让连红问个明白。
其实不问,也能够猜得到――
连红想明白的是,芬儿是抽的什么疯儿,为什么会“那谁――”说变、就变成“我爸爸”,这变化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剧烈。
“我爸爸说――”芬儿显然准备继续自己的“汇报”,不行、连红坚决地打断:“说说‘你爸爸’,怎么一个意思――”
芬儿哈哈一顿暴笑:“说啥呀,差点儿挨我爸爸一顿臭揍。”
“说说,快点说说……”连红有些气极败坏,这个芬儿、自己乐得痛快,说出来让大家一齐乐不好吗?连红尖厉地叫着,逼芬儿快点“交待”。
“我给我爸爸拿的饼――”连红知道,保管员喜欢吃自己家烙的油饼,芬儿以前也时不时给保管员拿过。芬儿继续说:“天凉,我放在胸前的衣服里,怕凉了不好吃。到我爸爸那儿――你知道,我说过、我爸爸还住在‘保管室’――我爸爸还没起来哪,我收拾得‘贼辣辣’漂亮,还拿着我爸爸最喜欢吃的饼,你猜怎么着,我爸爸不但不高兴,反而皱着眉头说要拍死我。”
又一出“多穿点儿”,连红早就预料到的情节。
芬儿突然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理解错了。我爸爸真的同情我、对你――其实也一样,不光是对你和我、对其他的人,我爸爸的同情,其实也没有其他意思。”还用你说,连红恨恨地在心里骂芬儿,不过、连红不想打断芬儿的话,连红想听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