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师傅第一次在鸿远公司旷工,也是最后一次……
老王师傅其实并不算老,五十几岁的年龄在今天的中国、依然属于壮年,即使再勉强一些,也不过是刚刚步入中年的末段。三十几岁下岗以后,一直追随老板,从开鸿远公司自己的第一台车开始,鸿远公司存在多久、老王师傅就在鸿远公司工作了多久,不论是箱货、大客还是双排、面包,始终是驾驶员。
晚上下班的时候,还在与大家谈笑道别,甚至没有忘记与门卫约定“明天来一盘”――别看老王师傅的象棋水平一般,棋瘾之大、鸿远公司可是无人能出其右。回家以后,照旧是三两小酒开怀,吃过晚饭、看完电视,酣声如雷……
谁知子夜时分,老王师傅的老伴突然觉得异样,猛地醒来、发现老王师傅已经气如游丝,等叫起儿子、唤来邻居,准备送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有人知道老王师傅是不是有心脏病,但医院的结论是“心脏病突发”,清理老王师傅留在车里的个人物品的时候,那些“救心丸”让人感伤不已。生龙活虎、召之即来的老王师傅,竟然真的与心脏病紧密联系在一起,很久。
“个人能力有大小、对于鸿远公司的贡献与忠诚,没有多与少。”老板亲自料理老王师傅的后事,鸿远负责所有的费用、包括那块墓地――
鸿远公司的主要人员,都被统一要求出席老王师傅的葬礼。
老板特地换上当年率领包括老王师傅在内的“开国功臣”打江山里的老式大衣,还有许多人已经不再记得的俄罗斯筒式皮帽,那老泪纵横的脸、那一声声“老王兄弟”,感人至深、情出于衷……
葬礼隆重而且真诚,老王师傅的家人、都很满意。
把老王师傅的家人送回家,再次缅怀老王师傅对于鸿远的功与劳之后,老板率领鸿远公司的主要人员依依不舍地离开……
在酒店准备的“便饭”,没有人敢真的“吃好、喝好”。
很快结束,走出酒店的时候、老板在前,半步之后、保管员紧紧跟随。芬儿随着大众,距离老板和保管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是习惯、虽然没有人安排。
“我想起了‘上海滩’。”
酒店的迎宾、一个高挑的女孩儿,望着正在为老板打开车门的保管员、弯腰上车的老板,大声对站在对面的伙伴儿说――
真的很象,苍老的老板、那老古董装束,与一袭黑色长皮夹克、配一条长长的白丝巾的保管员,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保管员头上再有一顶礼帽、会更象。
轻轻为老板关好车门,敲一敲前面的风档、这是信号,在示意司机开车。保管员没有随老板离开,他望着老板的车慢慢远去,才走向停在一边的新宇通客车,而早已经坐在车里的人们、把第一排的那个单座,很自然地“保留”……
“回公司吧――谁要是有其他事情,可以自便。”
保管员声音有些嘶哑,没有看任何人、但他的声音,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整整一个下午,保管员都静静地坐在小会议室里――
直到下班的时候,芬儿才有些慌乱地走进始终开着门的小会议室,提醒保管员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食堂要开晚饭了。
保管员身上还穿着长皮夹克、只是把那条长长的白丝巾摘下来,放在对面的沙发上,抬起头、芬儿被那疲惫与憔悴,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爸,你没有事吧?”芬儿冲口而出。
保管员与老王师傅没有任何特殊关系,简单到只是“同事”,虽然老王师傅猝然去世、会让鸿远公司的老人儿都“不好受”,但保管员绝对没有理由,因为老王师傅的逝世、悲伤到如此模样儿。芬儿肯定,多愁善感、把所有的悲与喜都深埋在心底的保管员,一定从老王师傅的死、想起了什么……
“老王师傅的孙子都三岁了,也不算是少亡吧。生老病死,谁也避免不了……”芬儿努力把语言组织得“合适”,这实在不是件容易做好的事情。
“冬天,总是要下雪的……”
保管员站起身,拿起那条白丝巾,想了想、又重新把那条丝巾放回原来的位置,拿出手机、在查找电话号码――
“芬儿,你们车间今天加班吗?――不加班,好,早一些回家吧、难得今天这样的清闲,好好回家做顿饭、哄哄孩子,女人吗、总要多辛苦一些家里的事情。”保管员一面拔通手机,一面对芬儿说:“回去吧,告诉司机、等一会儿送我去市里,我马上就下楼……”
芬儿怀疑保管员有特异功能,司机不知道保管员用不用车,刚刚问过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