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走向绝望的感觉，不是痛苦、而是茫然。因为失望是痛苦的、失望的痛苦，其实是一丝希望尚存的期待与招唤；而绝望没有痛苦，绝望之于绝望的每一颗心、只是一种“还活着”的提示……
绝望的连红蹒跚地走到阳台上，打开阳台的窗户，探出大半个身子。有跳下去的欲望，非常强烈；也有透一口气的意味，因为屋子里的空气太压抑。
楼下是灯火闪亮的都市夜，远远飘来的音乐和歌声，还有时近时远的人的喧哗。一切，离连红是如此地远、如此无关――
连红有过的经历、最不愿意记起，却又最不能忘记的记忆，开始强烈地“再现”。不想，不想，不要想，连红拼命地躲闪，她极力把身体探出窗外，一只脚已经离开地面，而另外一只脚牢牢在粘在地上、那么坚决。
“你错了――”
保管员那茫然的眼神依稀在眼前，脚下同样的水泥地面、那声音也如此地清晰、强烈和震撼。错了，错了，连红承认、现在也没有拒绝承认的意思。
是的，错了、那只是错了的第一步。如果没有错误地领会保管员的心思，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多穿点”，也许、今天芬儿处的位置，应该属于自己。
“一个妹妹――”
兰力那油头粉面的模样，连红真的不愿意再想起。说错了吗？好象自己当时很委屈、很不平，现在看起来，兰力说的其实有些道理。
从投入兰力的怀抱、醉心于“老板娘”的浮华岁月，到今天与小勇发生的一切，自己与那些倚门卖笑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你多辛苦吧――”
小勇父母那份无奈与期待的神情，依然象当初发生的时候一样，强烈地撞击着连红的心。连红是人、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生物，小勇父母的开明、小勇父母的宽容，是一种负担、是一种责任……
今天的小勇、今天发现的小勇的秘密，连红不能不承认自己巨大的失败。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是彩铃、是手机的彩铃，连红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以为是芬儿在给自己打电话，她匆忙地收回在窗外的身体，急步跑回卧室。
拿起手机，才听到楼下隐约不清的接电话声音。再认真看一看，确实不是自己的手机，再看一看时间、已经是午夜，芬儿应该睡熟了。
想到芬儿、就想到城郊的那个家、那个他――
连红跌坐在沙发上，从抽泣直到大声痛哭。泪水特别多、特别热，连红知道、这是悔这是恨。悔的是自己的轻浮、草率，恨的是也是自己的轻浮、草率，如果自己象芬儿一样脚踏实地去活，今天、今天的这个时候，应该就睡在温暖的家里，睡在他的身边，做着从前那些香甜的梦……
没有力量走回床上，不是想睡在床上、而是想去拿一条毛毯。
就索性就蜷缩在沙发上，任泪水奔涌、任思绪沸腾。所有要想起来的、愿意不愿意，来吧、反正无眠的长夜里，总得有些东西来填满空虚的心。
想的最多的、还是哈尔滨，在哈尔滨的这些岁月里，连红的生活、情感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突然、那么强烈，对于连红的命运影响又如此地深远。
瑟瑟发抖，慢慢被睡意打退。
一天的呼东喊西，连红的身体已经很疲惫。虽然连红的心里有太多的苦与痛，但沸腾的油锅、总会在时间面前被冷却。
朦胧、朦胧之中，有一种暖意、挡住所有的寒与冷。一个人、一个人身影晃动在左右，熟悉、又想不起是谁……
“保管员――”
温暖的身体、让思想开始重新活跃起来，能够真心实意地同情自己、帮助自己，没有任何企图的人，除了保管员、还会有谁？
连红连声呼喊，直到把自己从睡梦中叫醒――
“姐，是我。”蹲在面前的是小勇，是小勇，给自己的身上盖上厚厚的毛毯。
没有怒骂，没有问为什么、也不需要问发生了什么……
任小勇喋喋不休地解释，忏悔，连红一言不发、动也不动地坐着。
还用问为什么？小勇平时讲给自己的那些醋段子，那些“很黄很暴力”的“朋友们的故事”，看起来、至少有相当的部分，不是属于小勇自己的“实践”，就是被小勇正在“实践”，自己真傻、傻得现在才懂得思考。
“收拾东西吧。”连红看了看手机，时间到了、应该准备上班了：“我今天到店里安排一下，送你回家――”
连红决定了，出于责任、出于负罪心理，她要把小勇亲自交还给他的父母。
洗脸，梳头，连红检查自己的脸、除了眼睛不太精神，一切都还过得去。不用打、也不用闹，好聚好散吧……
“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小勇声泪俱下，扑倒在连红的脚下，直溜溜地跪在那儿――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连红狠下心来：“咱们出来，也没有赚到什么。那台车、反正也是给你买的，我也不打算再提起。你在外面要是欠什么的话，与我无关；别人欠你什么，也与我无关。”
“姐，你给我最后一个机会。”小勇紧紧拉住连红的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要是以后再跟他们在一起，再出去玩儿，我自己离开……”
“别说了，我不想听。”连红急了。
“姐，你给我最后一个机会。”小勇哭得一塌糊涂，死也不肯放开连红的手：“我要是再犯一次，我不是人……”
“咚咚咚……”
邻居地敲墙，隔音不好的楼房，这么早、确实有些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