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我的太子。”林落回答道,却又是微微一顿,看了一眼远端的白祈,继而一笑,将一支花钗插入落红的发髻,继而说道,“如你所愿!”说完便是冲入太子李尔嘉一方,三下五除二便是拎着李尔嘉离去了。虽说这轻松的离去一方面是因为白祈无心杀死李尔嘉也无心追赶的缘故,但另一方面,却也展现了他林落的不凡实力。
他这是在警告她,也是在警告白祈,虽然她不知道他凭什么警告。
杀戮很快就结束了,春日里的凉风夹杂着咸湿的血腥味飘荡在诺大的场地上。白祈并没有要为难她或与她交谈的打算,他只是挥手示意士兵将我请入马车内,便是缓缓向着前方而去。
落红无言的跟着,任凭马车晃晃悠悠的折腾着,因为那个方向在她为数不多的地理认知里清楚记载着,该是易辽的边陲重镇――燕云。
苦笑着看着窗外的风景,勉强忍受着一波波难掩的反胃,适才的麻木并不能真的当作一场电视剧,当事态过去,血腥味残留的时候,落红也不得不面对杀戮后的后怕――人命如草菅,生死原来只在刀起刀落之间。
苦笑地看看窗外的残阳,没想到啊没想到,出宫两次,两次遇劫,真不知道是不是真应该向天问一句――老天爷,也太照顾她了吧!
马车行驶在颠簸的道路上,晃晃悠悠的,令人觉着难掩的晕眩。
原本执意要出宫去纳兰明镜那儿,不过是想要借由出来,通过纳兰明镜找找记忆中的子淮、靳默和软软而已,从而借由他们搜集情报的能力,扭转自己一边倒的局面,毕竟自打那年知道从头到尾的骗局之后,她便自己断了和他们的所有联系,加之后来被送进宫软禁起来,国师又力竭而亡,她和他们便是彻底的断了音讯。说来也是有些好笑呢,当初的自己竭力要摆脱他们,可如今,却又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了!想想眼下,宫廷的内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原本那些纳兰明镜安排在皇宫中的眼线至少还可以利用,可随着祈雪的死亡,苏皇后的被废,整个宫廷也被觞帝进行了一次洗牌,眼下的自己,还真是睁眼一瞎子,想不输都难啊。可若她还想去救救那些人命,这样的情形却又是不得不改变的。自己到底是心软,不忍看着纳兰明镜送死,看着李尔冬送死,看着纳兰家送死,虽是对李尔笙和敏佳的承诺,却也是心底的不忍。算了,就当作是还纳兰明镜的养育之恩吧。此事之后,无论胜负如何,纳兰落红都将退出人们的视线,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没有爱,却也无忧无虑,也算是为了自己吧。于是不得不的,她想起了她名义上的师兄师姐。她不知道他们值不值得信任,可似乎眼下也只能依靠他们了不是吗?
心下有了考量,借着祈雪的名义倒也是出来了,虽然太子随驾让她的行动多有不便,但想来见到了纳兰明镜也是有方法联系上那三个人的,可没想到,还不等她筹划怎么甩掉太子的监视,半路却已经杀出了人马――白祈,这个几乎要从她记忆中消失的名字,居然就如此跃然于眼前了。
路行十数日,行车并不快,落红不知道这样的行程安排是因为他们自负不会遇到追兵,还是照顾她经不起马车颠簸折腾的身体。总之,行车上看来不似官兵抢匪的游戏,倒似游山玩水的商客,唯独让她有些纳闷的是,那些本该追击而来的官兵却是全无踪迹,但是……似乎林落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因为那熟悉的戒草的清香,在第二日便充斥于她的鼻尖了。当然,他从来不曾现身,但那熟悉的戒草清香多少还是令她心安了不少。她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间对他已经产生了依赖,但可以理解,在脆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一切熟悉的东西,都会令人产生无限的依赖,何况她对林落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渐渐的,马车不再行驶与偏僻的荒山小道,也不再是宽敞荒漠的官道,而是进了城,一个繁华不下帝都的城镇。
人声渐渐变得喧闹,令习惯了宁静的我有些许感动。无论是皇宫,还是近几日的“旅行”都不曾让她有这份还在人间的感觉,太熟悉太陌生的情感,令久未曾化解的心,微微撤下了心防。
落红撩开马车的帘子,三月初春似暖还寒的风吹扑在脸上,隐隐夹带着几抹熟悉的花香,春梅桃花的季节到了。
这个城市就像她所曾看到过的每一座城市,高高的城墙上站立着驻守的官兵,灰蒙蒙的石砖上,两个龙飞凤舞的红字显得格外的醒目而嚣张――燕云,如同记忆中那个九州燕云,苍穹而不羁。
马车经过城门,例行的检查格外的仔细,哪怕是她所在的马车也依然没有逃过驻城官兵的眼睛。可显然谁都不担心她会被认出来,无论是看守她的士兵,还是她本人。毕竟这个时代大众传媒等同于无,哪怕纳兰落红的名声再如何响彻西岚土地,没有了名字,她不过是一介长相还算标致的女子而已,何况领军的还是易辽的大将白祈。
按着规矩检查完毕,马车又缓缓向前行去。落红不知道今日是否是节日,整个燕云都显得格外的繁华热闹。青石板铸成的主街道上,那被磨搓得光滑的石板在诉说着燕云那历经沧桑的历史。主街两旁的房屋,无论是旧是新,都在诉说着它繁华的今日。
又行一段路,一块光滑直立的石碑赫然展现在落红的眼前。
有人撩开车帘示意落红下去,原来每一个异乡的来客都必须在石碑面前叩头以示祈愿。落红来到石碑面前,仰望着这高出她许多的大碑,厚重高耸的石碑几乎要遮挡去天空所有的阳光,独独将她笼罩于黑色的阴影下。
乘着别人正在准备,落红眯眼看着那青色的石碑,原来这是一方的霸主留下的碑文,是燕云州上堪称皇帝的人留下的碑文。碑文上不见过多的纂写,却足够她明白这方称王的,便是赫赫的叶家。叶家?落红微微一愣,五百年前的祖宗吗?
焚香,跪,叩,没有太多的不甘或者不愿,她没有多少倔强的性格,也不觉着作为战犯的屈辱,她从来都不是士兵,没有士兵的骄傲,甚至她亦从不认为自己是觞朝人,是觞朝的国妃,所以这一跪一拜在别人眼里的屈辱,对她来说并不是多少难的事情。人无惧则无敌,何况这一生十五年的尊卑生活,也许早将那上者为尊的理念刻入了骨髓。屈服,有时候并不如想象的那么艰难,只是上者为尊,何为上者?
跪叩之礼结束,绕行开巨大的碑文,拒绝了再度进马车,凭着双脚缓慢地行驶在燕云的大街上,那些看守她的士兵极为自然,虽自始自终绝不多言一句,却也从不小心翼翼唯恐她逃脱,也是,弱质芊芊的女子,如何逃得出他们的手掌心。
又行几百米,落红被人引着带入了一条副街,虽是白日,街道宁静安详,但充斥在街道中的脂粉之气,无不在提醒着她,这里大概就是每一个城市都不会有遗漏的地方,俗称花街柳巷。
心下暗暗失笑,莫非白祈打算把她卖入妓院以求极大的侮辱她?
步行一半,一栋堪称精致的小楼展现在了她的面前,楼高三层,无不画栋雕梁,如果说皇宫中的装饰是极尽奢侈与繁华,那么这栋小楼的装饰便是极尽精细而雅致如同误入仙宫一般。“飘渺阁”,呵呵不知里面是否住着天山童姥。
“主人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姑娘行车半月,颠簸疲惫,该是好好休息一番,主人交代了,姑娘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问,但且好好休息,待到时间到了,自然便会让姑娘回去!”一个看似鸨母的女子迎上前,低声在她耳边留下几句话,不及她应答,便是吆喝着人,将她送入休息之所,时间到了就让她回去?落红微微一愣,却也从善如流。有些事情是问不得的,时间到了谜底自然会揭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