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将寒山星的毁灭告诉文茵她们,因为那只会让她们更加自责。若不是我带着她们前来寒山林苑避难,或许便不会有这灾难性的结果。虽然冰风溪谷才是神殿最为看重的目标,但我们毕竟起了导火索的作用。
何况比起我来,她们对寒山林苑的感情要深得多。得知这个消息,大概会昏过去吧。
“那么,你准备一直瞒下去?”艾达问我,声音中已经没了以往的灵动跳脱。
“告诉她们有什么好处吗?”
艾达叹了口气:“……真狼狈啊,咱们。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我的组合可以无敌于世呢。结果……我被那个叫罗兰的女人打得遍体鳞伤,而你更干脆,连性别都被人打颠倒了。”
“你……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咱们不是同病相怜的吗?”
“哦呵呵,我可不认为自己和一个性别逆转的人有相同的病呢。”
艾达安慰人的方法就是这样,虽然笨拙,但是的确让我心里一暖。这个一天到晚和我斗口不休的小丫头,也有她可爱的地方。
“之后你准备去哪里?寒山林苑也保不住你的话,要不要去沙海或是不死城?”
“唔,剩余的两个圣地自然是首选,虽然寒山林苑被神殿毁灭,但是在寒山林苑的那段时间,我也好那两个女孩儿也好,获益匪浅啊。而且,你不觉得在那两个圣地中,会有某人留下的足迹吗?”
“某人?”
“哼,我那从没见过面的老爸啊。留下大片的谜团,就像是某个寻宝游戏的主持人一样。”
“唔,说到寻宝……你认为你那个眼神像刀一样的老爸能解决神殿?”
“谁知道?不过现在情况也没法更糟糕了,不是吗?唔,无论如何,先去剩余的两个圣地看看吧,沙海也好不死城也好,应该不会像寒山林苑这么容易被击垮。比起寒山林苑,那两个是真正属于非人的组织。”
“哦?”艾达好奇地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大导师和那两处圣地都有联系,虽然只是偶尔通信的程度,但是总比你我这样一无所知来得好,若不是神殿的袭击太过突然,我还应该可以从他那里了解的更多的。”
想来实在有些遗憾,身处寒山林苑时,哪想得到这华夏圣地在神殿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恍然觉悟时,为时已晚。
艾达没有再问更多,比如风吟是否知道关于沙海,不死城的事情,比如寒山林苑是否还有幸存者的事情……小丫头一向话多得可怕,但经历了这么一番风雨,想必也变得成熟了一些。
我一直没有再见文茵她们,将自己锁在驾驶舱里,脑子里转的尽是一团乱麻,今后的道路啊,变种人和神殿的秘密啊什么的就像是被扔进碎蛋机里的蛋黄,很快就变得一塌糊涂。我以为自己是太累了,不过直到我的眼球里遍布血丝,眼前那个复古造型的时钟,时针转过半个圈时,我也没能积攒出半分睡意。
每当闭上眼睛,那颗燃烧而破碎的星球都会浮现在脑海中,焚烧着我的理智,那一张张曾熟悉的面容,在火海中不断扭曲,退色,消逝……地狱般的光景,让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来点咖啡吗?”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艾达如此问。
“谢谢。”
一连喝了五杯浓郁咖啡,我抹了抹嘴,倒头便睡。
醒来后,心情平复了很多,那颗破碎的星球,似乎和我相隔了很远很远,只要不刻意去想。
身体也恢复了正常,大概是文茵的能力使用还不够熟练吧,性别颠倒得并不持久……我该说万幸吗?虽然在楚蓉的命运转轮下侥幸逃生,不过之后的那段副作用可实在令人发指得很了。
实在不是值得回味的经历啊。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让我颓然一叹。
在此之前,无论遭遇再怎么强大的对手,也不至于此,让人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克格尔堡垒血战时,面对神威惊天的大统领,我一样可以发起无畏的冲锋,以争取那微不足到的一点胜算。哪怕一时不敌,我还可以变得更强来复仇雪恨,如果对手无法靠力敌取胜,我会编织一个完美的陷阱推他下去。然而仲裁者……已经不是任何智谋可以限制,更不是用力气便能解决的存在了。
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便开始流传的一句话:只有变种人能对抗变种人,延伸一下,未尝不能说:只有仲裁者才能对抗仲裁者。至于特兰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卒,不要太为难他了吧。
仔细想来,自从开始了克格尔堡垒之行后,我遭遇的敌人就越来越强的离谱,这到底是冲撞了哪路神明,要如此诅咒于我?
颓丧的情绪就仿佛致命的瘟疫,萌生之后便再也制止不住,飞速蔓延。芙莱娅死后,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沮丧。
“咚咚。”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敲门声,我起身开门,看到一脸惊讶的文茵俏立在门前。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有何贵干,女孩儿已化作一股香风扑入怀中,带着惊喜交加的语气欢呼道:“我成功了!王,我成功了!你终于恢复正常了!”
唔?
文茵激动之下有些语无伦次,秀气的眉毛随着她的手舞足蹈,一跳一跳的非常可爱。
“我试了很多次,试着向所有神明诚心祈祷,耶和华也好,真主阿拉也好,释迦牟尼也好……我用了汉语,英语,法语,日语,反正是我所掌握的所有语言。我一次次的尝试,用尽了听说过的所有祷言,向每一位神不住地祈愿……嗯,不过,好像这反而是一种亵渎吧……?谁知道呢,但是,但是我的态度绝对是万分诚挚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唔,我相不相信的,有什么意义吗?
我很想这么反问,来平复少女的激动,然而面对那双布满血丝,憔悴暗淡的瞳孔,我忽然感受到了文茵那顽固似的真诚,还有那掩藏在矜持之下的,火一般的激情。我顿时无话可说。
这样的文茵,让我还能怎么办呢?还能说些什么呢?
不知觉间,我已经缓缓伸出手去,指尖触到了肩膀,沿着轻薄的布料一路划下,在滑如凝脂的手臂处停住。肌肤火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