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封天尊知他骨气甚傲,乃温言道:“我知道你不受我们逼迫,可是你想想,进来这半天我可有为难过你什么?按说你无故闯入旋光之境,伤我许多教众,我便当场将你处决也并无丝毫违逆天法之处。我见你初时进来只为救那妖人,倒并无伤人之心。你与靖琨等人对战之时,那一剑本可取他性命。添长只是在旁喊了一句,你便改用肘捶,可见你心中尚有善念。后来想是被众人逼迫紧了,才猛下狠手。其实邙侯施展‘天柱地台合击术’的时候,我早已传声命他退却。只是他顾及颜面,不肯收手。唉!其实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是空话了。”
雪城听她这么说来,忽觉今日之事确是责在己方。不过转念一想,彼此间本是敌对关系,却也说不上什么是非对错了。灵封天尊接着道:“我若问你逆天都的事情,你必不肯说。那我只问你,你可是从一出生便住在魔胎岛?”雪城听她问这个,不知为何竟摇了摇头。
灵封天尊又问:“可是你父母亲自抚养你长大的?”雪城又摇了摇头,心想:“反正与逆天都的事情无关。”灵封天尊从软榻上站起来,继续问道:“那必定是你三位姑姑把你藏身在魔胎岛,传了你这身惊人的本领?”雪城听她问得奇怪,因想:“平白无端又出来三位姑姑,这却从何说起?”便连连摇头。
扬晚见他始终摇头,急道:“怎么又摇头?若不是三位宫主传你这身本事,你小小年纪怎能将邙侯长老伤成那样?”雪城本不明白这些,更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虽见他焦急万分,却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
灵封天尊缓缓道:“你不用急着问他,这些事情我想连他自己恐怕也不是很清楚。其实我们要确定他的身份一点也不难。只须用‘紫玄潜魂术’查看一下他的魂源就知道了。”扬晚恍然大悟道:“弟子真糊涂,倒把这个忘了。恩师请上坐,待弟子一试便知。”
灵封天尊沉声道:“不,这事为师要亲自确认。”扬晚也知事关重大,连忙让到一边。灵封天尊走到雪城身前,微一沉吟,左手食指伸出。从指尖上射出一道极细极亮的紫色光线,直入雪城前额正中。雪城身子晃了晃睁开眼来,心道:“他们果然如影先生所说,要以极深玄法控制我的心神。但为何我心内却并无任何异状?不过看样子,他们并不像是要探知逆天都的事情,倒像纯粹为了弄清我与某个人的关系。皇明玉说我长得像父亲,可是我的相貌和我父亲大不相同。那么这个扬晚口中的恩公,自然也不是我的父亲。”
雪城兀自思索时,面前突地赤光一闪,听得一阵闷响,灵封天尊的身子竟燃起了金色的光焰。另有数道白炽电流循着她周身上下窜动。并接连发出“噼啪”声响。扬晚大惊之下,只见恩师的身子眨眼间已变得焦灼不堪,几欲摔倒,忙伸手扶住了她。口内叫道:“恩师,你怎么样?且缓一缓。”并连用纯黄之气去压那离奇光焰。他情急之下并未顾及到自己,幸而那光焰对他而言只若虚幻,并无任何炙温。
这时灵封天尊喝了一声,从头顶升起一幢青灵浴光,反垂下来笼住自己。眉心中又散出数道百灵之气盘旋而下,将灼肤炙体的光焰及炽电渐渐压下。约么过了半盏茶的时分,灵封天尊堪堪将身上的光焰除去。又在青灵浴光的回聚下,本已焦枯的身子才得以复原。
扬晚略放了心,向雪城怒道:“你对我恩师用了什么阴毒手段?”雪城这会儿也大感诧异,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又怎会回答他?灵封天尊吐出一口浊气,叹道:“不关他事。刚才好危险。我早知他若真是那人,三位宫主必定要在他的魂体上做些手脚。或是掩饰,或是惑乱,没想到却是这般杀人灭口之法。”
扬晚将灵封天尊扶上软榻,问道:“弟子愚昧,不知刚才是否真是三位宫主出手阻止。”灵封天尊道:“他的魂体上有一道极密的禁制。若要循着他的元灵追查他的魂源,那禁制便会发动。就如你刚才所看到的那般。我尚是退却的早,若再深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幸而是我,刚才施法的若是你,恐怕已经化为劫灰形神俱灭了。”
扬晚道:“这都是弟子的错,倘若刚才弟子坚持施为,纵然弟子化为劫灰,但恩师却免于犯险了。”灵封天尊笑道:“那是你的孝心了。”
雪城听他二人对话,更觉百思不得其解。隐隐意识到自己身上似乎藏有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密,更被某位法力极深的人物封禁了起来。要知道以灵封天尊的法力,世间已是罕有其匹。连她都破解不了这层禁法,那人法力之高,可想而知了。
扬晚又道:“如此说来,恩师已确定了他的身份吗?”
灵封天尊道:“我因受那层禁法所阻,并未探知真相。但由此而想,他若与你恩公毫无关系的话,又怎会身负如此禁法?可见已是确定无疑的了。”
扬晚道:“那我们该如何呢?”灵封天尊叹道:“这正是为难之处。若按天律御法,他自是死罪无疑。我们该当把他转交法都,由圣御司发落。可是如此一来,忘忧崖无恨宫三位宫主怎肯与我们甘休?玄都上下从此麻烦不断。”扬晚道:“那我们把他交给三位宫主便了。”灵封天尊摇头道:“这样更遭。他一出生便为天法所不容。即使以三位宫主之尊,也无权免却他的死罪。我们将他交给无恨宫,若让法都那边知晓了。御都大人非但要向我们问罪,也会亲上忘忧崖向三位宫主要人。三位宫主推寻祸源,终究也是我们的不是。”
扬晚想了想,又道:“既然这样我们便放了他,随他自己去罢。”灵封天尊道:“还是不妥,倘若让人知道他由玄都出来,或是曾在玄都逗留过,我们也是要担责任的。我看只有暂且把他留下来,我亲上灵都一趟,跟悬钟师兄商议一下再做打算。”
扬晚道:“弟子听闻悬钟师伯近日要和新任的烈坛将军一同前往魔狱城救人。也不知现下出发了没有?”灵封天尊道:“我现在就前往灵都。这少年就交给你了。霞儿那绿浮洞灵气最是旺盛。你把他安置在洞中,除不能解开他灵血锁魂大法外,全以上宾之礼相待。我看溪宁那孩子素来倒细心,让溪宁照顾他罢。还有,每日午后你亲自带他到靛阳泉沐浴。途中用仙雾隐去他身子,免被人看到。”
扬晚应了,灵封天尊又问:“我们玄都还有谁曾见过你恩公?”扬晚道:“除我妻子霞儿外,就只有明玉师弟见过。”灵封天尊道:“霞儿如今还在黄金城,这些日子倒够她忙的。你明玉师弟向来自视甚高,今日这么大的乱子,他都不屑一顾,料来不会对这少年的事感兴趣。不过他性情很有些古怪,法力也极高。他若一时心血来潮到绿浮洞来,你要设法引开他,万不能让他见到这少年,免得又生出无谓的事端。”
雪城心里却明白,暗道:“皇明玉倒是早见过我了,看来我送卫莹姐弟进来的事情,你们全不知晓。”
灵封天尊吩咐完扬晚,又对雪城道:“刚才我同他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几天就暂时委屈你了。”说罢朝扬晚一摆手,示意他退下。
扬晚深鞠一躬,恭身退到雪城一侧,伸手挽住他身子。一阵仙雾炸开,直接从灵封天尊室内飞出,径回飞漯峰绿浮洞而去。灵封天尊又传小沏进来吩咐了几句,略略休息一阵便前往灵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