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致绯想把谷致绯接到自己的公寓住,他一个人住在28楼,四室一厅。她执意要留在这儿。
她倔起来,汤仰故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谷致绯的食物储备很充足,但没有几样有营养的东西:一小把蔫了的生菜,一盒甜面酱,一箱泡面,一堆口味不同面包、饼干……
谷致绯给汤仰故看一样叫热得快的奇怪电器,汤仰故看了看它烧开的水,浮着一层白色的东西,谷致绯拿汤匙把那些东西舀出来,喝了一口,汤仰故就着她的杯子也尝了一口,然后毫不客气地吐了一地。
白色的,是杂质。
难以下咽。
汤仰故抢过谷致绯的杯子,避开谷致绯,打电话安排送台饮水机和纯净水过来,想想又添了些其他必需品。
把家搬来算了,他赌气地想。
说下雨还真下雨,从阴天到瓢泼大雨不过短短几分钟。
屋子漏雨漏得厉害,卧室上方尤是,被褥湿透,不得不搬出去。
两个人依偎在房间里,举着唯一的一把伞,房东留下来的漏雨的黑伞,等待接他们的车来到。
打着雨伞,雨伞上面是房顶,双重庇护下,汤仰故的背脊仍能被雨打湿,滑稽到了一定境界。
只让人想笑。
巷子太窄,路上泥泞,车子根本开不到门口,两人冒雨跑了出去。
白天看着不过是一些旧房子,晚上led灯亮了,鳞次栉比,上面写着夫妻保健品、成人用品、旅馆、住宿……数目之多,令汤仰故误以为闯进了红灯/区。
车的宽度比路的宽度小一点儿,车子开得慢,透过玻璃,汤仰故认清了歪七扭八写在墙上的字。
不堪入目。
污秽的东西就这样写在纸上,明码标价,直截了当地表露出来。廉价得令人咋舌。
这和他所在的圈子差太远了。
要玩onenightstand,是在有情调的地方以一种文明得多的方式,大多你情我愿。
这儿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谷致绯就住在这种地方,一个人。
汤仰故后怕地握紧了她的手。
“怎么了吗?”谷致绯睁开眼睛问。她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她全身烧得慌。
汤仰故怕谷致绯注意到这些东西,摸摸她的额头,顺手盖上她的眼睛:“没事,睡吧,到了我叫醒你。”
汤仰故惮于她过烫的体温,叫了家庭医生。
她发烧了,高烧。
医生说水痘出不来时通常伴随有高烧现象,年龄越大越危险,严重了可能危及生命。患者换下来的衣服必须用开水烫,避免和易感人群接触。
水痘有周期,打针吃药都只起到缓解症状的作用。
该注意的细细问了下。
挂上点滴,汤仰故坐在谷致绯旁边,将她的另外一只手放到自己手心里。
她的脸肿得老高,红彤彤的痘子锃亮。
脸又疼又痒,睡梦中的谷致绯要去抓。
“会留疤的,不要抓。”
“再抓,我就把你双手绑~起~来~了~~~”
见她没听进去,汤仰故俯在她耳边低低重复。
担心她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碰破了水痘。汤仰故就这样守着她,夜里他躺在她旁边,握住她的两只手腕。
汤仰故睡得很浅,眯一会儿就摸摸她是不是发虚汗了,高烧是不是退下一点点了。
外卖汤仰故要仔细检查一遍,看看厨师是否大意了。
正常用药之余,汤仰故在网上搜了个偏方贴:多吃狗肉会好得快一些。
汤仰故自己不吃狗肉,谷致绯也不吃。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她勉强吞了点,还没等笑话就吐了。
提心吊胆挨着日子。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背上起满了水痘,在被单上蹭破一颗就是一个疤。
她的眼皮、指缝、耳朵……好多地方都能看见痘痘。
谷致绯的脸可以用可怖来形容了。去洗手间的时候,她自己也能看得见自己的样子。
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经常被夸赞漂亮的人难以在心理上接受自己的突变,每照一次镜子,就变丑一点。
谷致绯对此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反而宽慰汤仰故,说明天就会好了,我不去碰它们。
有时睡着睡着听谷致绯说胡话,自暴自弃地在床上蹭来蹭去,一张脸哭得泪痕交错。汤仰故扭开灯,抱起她,像哄婴儿一样摇晃着、唱着晚安曲催她入眠,间或垂头亲亲她的额头和脸颊。
她不像她表现的那样放得开。怎么说都只是个女孩子。
汤仰故抱着她的背睡,手穿过她腋下抓住她的手腕,这样一来,谷致绯动一动他就能觉察到。
想对她做点什么出格的事,简直太容易了。
不知道如果换了一个人,比如薛路杉,会不会像他这样对她。
会不会像他一样,看见她这样子,心酸。
一觉醒来汤仰故觉得身体发烫,他跑到穿衣镜前,看了看自己背后。
一大片水痘!
他对她信口开河,只是不想让她有疏离感,他长没长过水痘,他自己不记得。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确确实实没出过。
喉咙火烧火燎一样疼,咽不下去东西。
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他切身体会到为何这几天谷致绯不怎么说话了。
烧得晕晕乎乎,在照顾谷致绯上汤仰故是半分也不敢懈怠。
想到自己经历的她都经历了,心里竟也涌上一丝甜蜜。
倒是谷致绯,看他水痘一个个往外冒,又不能说点什么,满心的自责,焦急上火,嘴唇上起了几个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