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_我们的千阙歌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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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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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恒并不追问,只是等司凌云恢复平静之后才开了口,“跟你相比,我需要面对的问题就简单得多了。可是坦白讲,我昨天就已经来过这里,绕着这条街走了好久,没有进去,今天又在这里站了大半个小时,还是不能决定要不要过去看他。”

“他以前对你不好吗?”

“恰恰相反。他人很随和开朗,对我非常好,从小教我吹口琴、弹吉他、拉手风琴,我喜欢音乐,多半是受他影响的。”

司凌云好不惊讶,“哎,就这样你还恨他?他跟我爸一比,简直称得上完美了。我那个爸爸,别的不说他了,有一点我完全肯定,他没跟我妈妈离婚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陪我和弟弟玩过。”

“那只是他在家的时候而已,那种时候可不多。”曲恒叹一口气,“他本来跟我母亲是同事,在一个郊区林场里工作。不过他爱唱歌、爱热闹,讨厌单调的工作,经常旷工跑出去参加各种演出活动。在我六、七岁的时候,他终于还是不顾我妈妈的反对,辞职去当歌手,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偶尔神出鬼没的回一趟家,待不了几天就又走了。以前联络没现在方便,多半情况下,我们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他不是在同仁里演唱吗?”

“几年前,他跟我妈妈大吵一次,就再没回家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回本地演唱的,我们都不清楚。”

“没女人忍得了这种丈夫,他跟你妈吵翻了倒不奇怪,可是他难道也不跟你联络?”

“他们那次大吵,跟我有关。”

曲恒神情复杂,声音沉重,司凌云猜想那一定不是夫妻之间寻常口角,停了好一会,他才继续说,“我母亲虽然对父亲有很多不满,经常跟他争吵,但她是个很传统、很认命的女人,再怎么辛苦,也一个人扛着,并没想过跟他离婚决裂。她对他不抱任何指望以后,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一直想让我好好念书,找一份踏实的工作。我从小喜欢音乐,已经让她很不开心了。后来我又加入乐队去酒吧唱歌,她没法接受我也走这条路,认为我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当时我很固执,她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照样玩音乐,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我也跟着乐队去外地演出。刚好我父亲回家,她积压的怒火一下爆发出来,两个人争吵起来,到最后,她拿剪刀刺伤了他……”

司凌云从前经常看乐队排练演出,可是跟曲恒并不熟络,不了解他的家庭,只知道他在音乐上的才华出众,高傲沉默,永远跟人保持着距离,对她的任性张扬更是敬而远之。哪怕她曾经拖过他为自己失败的恋爱救场,两人也并没有就此走近。一直到两人认识十多年后的今天,她才知道,在他冷漠的外表下,也隐藏着伤痛。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不奇怪,怎么阿乐、阿风也完全没提起过。”

他踌躇一下,“记得那次在阿风家里吃散伙饭吗?”

她当然记得,点了点头。

“那天我的手机没电了,从医院回去,才知道家里出了事。幸好我妈妈那一剪刀没有扎中要害,否则……”他摇摇头,不愿意再回想下去。“后来大家都各奔前程,我对谁也没提起这件事。”

六年前秋天的那个中午,她从傅轶则家里出来,和曲恒一起去了阿风家,参加最后的聚会,把自己灌得酒精中毒,被曲恒送去医院抢救,捡回了一条命。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与失意当中,全然没有注意到曲恒的经历远比她惨痛。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喉咙间哽着一点什么,视线模糊,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你说的没错,我真是一个又无聊任性与自私的人。”

“这又不关你的事,纯粹是一个巧合。任性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当时我不想面对很多事,安顿好家里后,选择了一走了之,去广州工作。”

“这也不能怪你……”

“不用为我辩护。我以为寄钱回家,给妈妈买了房子就算尽了心。她很要强,身体不舒服也不跟我说,如果我不是因为另一件事回家,甚至不会发现她得了扩张型心肌病。”

“所以你为了照顾她,放弃了在广州的工作,不再做音乐,回来开园艺公司。”

“我没为她放弃什么,她倒是为我放弃了很多。她这一生过得太辛苦了,我父亲和我相继让她失望,我只能尽力把欠她的弥补上去。”

“她现在动了手术,情况不错,你就不用自责了。”

“可是,我也许又耽误了父亲的病情。他要求卖房子分钱的时候,就已经确诊是肺癌了,要钱应该是想治病,我当时正为妈妈的身体担心,没听他讲理由就过来揍了他,结果……”

司凌云没好气地瞪着他,“那个时候是他不讲明理由就开口要钱,听到你母亲也生病了,他选择了离开。癌症的转移发展谁都左右不了,你又不是万能的上帝,何必这样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曲恒默然。

“你父亲这个人,不是我批评他,他才是真正任性。像他那样任性,也是对自我的一种能够坚持,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生活,可是他既然放弃了他该负的责任,就不能指望你对他像对你母亲那样,一步不迟、一点不欠缺的尽你的责任。他自己应该也清楚这一点,而且他肯定知道对不起你妈妈,所以才会在听说她生病后就声称去了外地,不肯再提卖房子要钱的事,也没有把病情告诉你。你现在怪自己,未免就是自虐了,有什么意义?”

曲恒长久的沉默着,司凌云无可奈何地说:“我总忘了我没资格教训别人。”

“不,你说的没错。只是我对他感觉太矛盾了,有时候我恨他,有时候我又很迷惑。他选择当流浪歌手,看着自由自在,实际上非常艰苦,你看看同仁里就知道,他演出的环境很杂,报酬很低,年纪越大越潦倒,简直没有一点成名的机会。我一直在想,他一走快二十年,是什么支撑他放弃相对安逸的生活走这条路?难道我和母亲对他来讲根本没有意义?”

“不,别的我不敢说,但你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那天在同仁里,你来之前,我听到他闲坐在一边弹吉他,弹得是你跟阿风合写的那首《蔑视这个世界是我们最好的伪装》。那不是他那个年龄的人会喜欢的歌,可是他弹得非常娴熟,唱的很不错。”

曲恒一下怔住,停了好一会,他才声音低哑的说:“他以前曾经去酒吧听过深黑乐队演出,我送过一张唱片给他。就算我跟他说,那不过是我们凑钱自费出的,没什么影响,更没赚到什么钱,他看上去也很高兴。”

“我知道劝别人放下总是容易一些。还是去看看他吧,不然你也没法安心。”

“谢谢你这么耐心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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