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见草：“怎么啦你？”
“哦，没关系，小小的误会。”司机说，“我今天刚开出租车，过去我是一直开灵柩车的。”
出租车到了阮韵小区，牛见草迷糊了，心里嘀咕道：“这哪个是我家呀？”他憋足劲喊了一嗓子：“邻居们，你们好！都把灯打开！”说真的，他嗓门不高，可是夜深人静声音就传远了。看见周围的几个楼都亮起了灯光。男子乐了，看样子有门了，他又喊道：“把窗户打开，把头伸出来。”他故意停顿了几秒，看见窗户里探出了不少脑袋，才喊出了最关键的七个字：“看看我是谁家的！”
没人理他了。实在难受，湖边，他看到有一个茅房。很明显，那个茅房是湖区建设中临时搭建的不分男女的那种。
厕所上有长明灯。
进去没多久，牛见草开始吐了起来。吐完，醒了一大半。突然，王春花闯了进来。王春花是看望甄玉德刚回来，内急，欲方便。
王春花是在过去农村的大院里长大的。只有在那里，厕所是不分男女的，人们在如厕时，一般要在厕所外面先假声假气装出咳嗽几声，里面若是也回一声咳嗽，说明厕间有人，你要稍安毋躁，待人家忙完，你方能出将入相。
王春花是先咳嗽了一下，但是，你想，这里不是她家。
她，一个女的在外面咳嗽，牛见草，一个男的在里面咳嗽，那算什么事啊。
牛见草还没有反应过来，王春花便毫不犹豫地冲到牛见草的左边，旁若无人地解开皮带，褪下裤子，忽地蹲下。那又大又圆呼之欲出的屁股白花花地从裤腰里“扑棱”一下，跃然而出，白亮亮的，象太阳照在白菜帮上一般。她那丝毫不节省布料的屁股让牛见草有些目眩，喉咙开始发干，血管马上暴涨起来，牛见草感觉到耳根在发烧，鼻子在流血，牛见草不由自主地把头埋进了肩膀里，不敢朝那耀眼的地方再瞅一眼。
牛见草并不认识王春花。当然，王春花也可能不认识牛见草。
那厕所临路，在供湖区建设的民工或过往行人尽情放肆的天堂。
那个厕所的外貌是圆形，有些鬼子炮楼残垣断壁的样子，其四壁下半部，半半截截的砖头瓦块码得整整齐齐，上半部，摔打上有草搅和在一起的泥土，非常厚实。墙朝大路留一进出口。出口外有一段由秫秸扎成草扇子一样的影墙，就象古典风景区的照壁。
人类头脑挥发的无穷智慧真是无所不至，在排泄这个地方，厕所文化也疯狂地生长。蹲在那里，牛见草吃力地，就象他刚才屙屎一样，握拳攒着劲儿，去看刻写在砖墙上的文字，大部分都是歇后语：茅厮里捡得条花手巾——抹不开口！牛见草懂，意思是指，某件事情不好直接说或者吃了哑巴亏。他心里说：“这条甄玉德应该看看。”
茅厮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牛见草懂，意思是指，某些人顽固不化，不肯变通。牛见草笑了：“哈哈，说我呢？”
茅厮里的粪桶——满的不荡！我懂，意思是指，那些狂傲之人不知天高地厚；掉进茅厮粪池——不是屎也是屎！牛见草懂，意思是指，那些冤屈之事反正是说不清了。牛见草：“这说谁呢？”
叫化子也要躲到茅室角落——吃独食（屎）；我懂，意思是指，有些人自私自利到家了。牛见草笑了：“哈哈，还说我啊？”
还有对联：上联：五谷轮回，大开方便之门下联：六根清净，解决后顾之忧横批：众失之地上联：识时务者为俊杰下联：冲屎物者为人杰厕所文化也是颇耐咀嚼的。
因为牛见草陶醉在厕所文化的沉思中，当王春花落落大方地蹲下时，牛见草并没有立即显示出神色不定的样子。估计这是王春花没有立刻惊悸张扬的第一个因素。另外，牛见草那天穿的是件红色的外衣，很可能王春花把牛见草当作了她的女同胞。
王春花不声张，牛见草才不吭气呢。何况他还醉着呢？
可是，这种状态没有维持两分钟。
当然，也不可能维持很久。
打破沉静者，猪也。
这厕所，是和工地上的猪圈连接在一起的。从地势来看，和中国大陆的地势是一个走向：西高东低。人在西上坡“吐故”，猪在东下侧“纳新”。——人吃粮，猪吃人的排泄物，庄稼“吃”猪的粪便。符合循环农业的特点。在这个“生物链”中，最吃亏的是猪，庄稼吃它的粪便，人还要吃它的肉。看来猪也经不起“两线作战”的消耗啊，就象美国正在一边和朝鲜搞“六方会谈”，不愿意看到伊朗另一边再吆喝着也要搞核实验一样。
比核试验还要令王春花震惊的是，她听到牛见草在胡言乱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钱啊，你是爹啊，亲爹！”
“今个陈凤雅那个富婆给我送了50万元，想买回甄玉德的一条人命。”
“不行，姐姐啊，你今夜领我找陈凤雅，一条人命只值50万？富婆有钱，还得出50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酒后驾车的是我啊，不是甄玉德，可现在，甄玉德在监狱，而我在茅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春花正在厕所里解手，忽然发现一个醉汉在身边，先是吓了一跳，但她不敢声张，醉汉胡言乱语且句句让她惊心动魄，便听了起来。正听得入迷，突然，大肥猪从下面的排便道里伸过猪头，张着长嘴哼哼着，差一点就要碰到人的屁股上了，王春花吓了一跳，这才认真地看了牛见草一眼，并象进厕时一样慌张地提着裤子跳了出来，真不知道她逃离厕所是因为牛见草，还是因为猪。
“猪！”
牛见草狠狠地骂了一句，也草草了事，悄悄地溜将出来。
“厕所里有猪？你才是猪呢！”牛见草心里回敬道。
王春花刚才如厕不到两分钟，估计没有做到“除恶务尽。”王春花指着牛见草说：“你，给她站岗！”
牛见草的理解力很强，马上，牛见草弄明白了王春花的意图：她想到厕所里继续“革命”，希望有人做点治安保卫工作。
现在，牛见草的任务就是在厕所外面给王春花站岗放哨。牛见草很乐意地接受了这项非警务活动。牛见草真不知道王春花是不是故意的。
在以前的三贤市农村，女方到男方家里去相亲，厕所是一定要看的。就如同去北京就看砖头，去南京就看石头，去西安就看坟头一样，看厕所就是必搞“婚姻检查”：看看养了几头猪，猪肥不肥，估摸估摸春节前杀了能买几个钱。
钱是好东西。
牛见草想起自己刚在厕所了看到的一段打油诗：生不起，剖腹一刀五千几；读不起，选个学校三万起；住不起，一万多元一平米；娶不起，没房没车谁嫁你？养不起，父母下岗儿下地；病不起，药费利润十倍起；活不起，一月辛劳一千几；死不起，火化下葬一万几。总结八个大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牛见草在厕所里还看到的另一副对联：天下英雄豪杰到此均俯首称臣，世间贞烈女子进来皆宽衣解裙。横批：鞠躬尽瘁。
牛见草由此想到了钱。钱也能使人这样：一使男人俯首，二使女子解裙。由此看来，钱和厕所没什么两样。
那时，农村没有进钱的项目，肥猪不是肥猪，肥猪就是一堆钱啊！
在牛见草只有几岁的时候，有人给牛见草介绍了“娃娃亲”。
肥猪成了衡量农家户的富裕程度。所以，有男方家里无猪或无肥猪者，婚检前便到邻居借猪，婚检结束，便完猪归赵。这颇有点象今天的某些乡干部，上级来检查，就把全村，甚至邻村的猪啊，牛啊，羊啊，轰到一块，应付一下检查。有一次，《三贤日报》上登载高大宝下乡检查养猪工作的照片，图片说明：书记高大宝和猪在一起。
牛见草在草扇子栅门（就是照壁）前方象树枪一样直直地站着，庄严而神圣地守卫着这个厕所，如同国旗护卫队护守着国旗一样。
而此时此刻，王春花那又白又饱满的屁股在牛见草的眼前重叠成了无数个苹果的影子，牛见草再次感受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浑身所有的血管开始砰砰砰地膨胀，牛见草的头象前方相撞的车辆，脑浆稀里哗啦地混沌一片。
人们评价女人的性感习惯拿胸部的指标说事，其实，臀部是真正的曲线杀手！唐朝杨玉环、埃及的艳后都是“大臀族”。牛见草开始喜欢王春花屁股是没有错的。
牛见草甚至联想冬至那天发生在道路上的交通事故，都是因为他的眼球过多地关注了白小霞的屁股。现在，牛见草感觉着，他自己的两只眼睛都是由白小霞的屁股组成的。如果100万元人民币能把白小霞的命买回来的话，他马上会为她那浑圆、肥美、结实、高翘的大屁股投入保险，以免美臀受到伤害时缺少保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钱啊，你是爹啊，亲爹！你真有魔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