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程圆做的板块上找毛病,‘莫须有’地让程圆返工重做,使程圆很失尊严。
牛见草对付善良的女人有一手。
“冬至事故”后,他在第一楼请安澜吃饭。
菜早已点好。四菜一汤:麻辣鸡、葱烧海参、芦笋鲍鱼,一盘炒苦瓜,一份苦地胆猪瘦肉汤。
在中国,吃饭象宗教一样神圣。请客吃饭是公认的拉近关系的社交途径。在这种场合,往往越精美的菜越古怪,越贵的菜就越示好。可是,牛见草这样大请客是为了在某种概念上镇压安澜。
“四菜一汤”由来已久,相传朱元璋当上皇帝后,遇上天灾,百姓生活十分困苦。可一些达官贵人却穷奢极欲,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便决心予以整治。一天,适逢皇后的生日庆典,十多桌席位的人坐齐以后,太祖便令宫女上菜。也是“四菜一汤”:萝卜,韭菜,两碗青菜,一碗葱花豆腐汤。朱元璋也解释,说“小韭菜青又青,长治久安得人心。两碗青菜一样香,两袖清风好臣相。小葱豆腐青又白,公正谦明如日月。”朱元璋的“四菜一汤”是简朴的。
有时,饭局就是官场,甚至是战场。
安澜感到牛见草不是闲得没事白请甄玉德一顿。牛见草的“四菜一汤”是高档的。
随便动了两下筷子之后,牛见草准备说话了。
他说话前郑重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是筷子上头的一端先轻轻地着面,然后,食指在两根筷子的上面往前一压,只听“啪踏”一声,筷子夹菜的那头陡然落桌,动作干净利索,威严镇静。安澜对这个动作很熟悉,安澜让甄乾道说服儿子甄玉德固守婚姻时也这样。
这个动作很能为牛见草居高临下地说话而烘托气氛。这有点象古代的鸣锣开道,或者说是今天的警车开道。不管怎么说,反正后面的内容是重要的。
牛见草说:“今天叫你来,没有别的事,主要是要和你谈谈你和甄玉德的事。”
安澜的气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处。正吃着的一片苦瓜放在嘴里不动了。
牛见草说:“甄玉德这孩子,我很喜欢,他为人真诚、厚道,也很有才能,很有前途。我听说陈凤雅他们关系比较亲近,我的意思是,你别耽误了他,陈凤雅有钱,也许能帮他的忙。现在的事啊,有钱能使磨推鬼。另外,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有个亲戚,也挺不错的。”
安澜听了,五味杂陈,比苦瓜还苦。
这个老贼说的话,句句说得尖酸刻薄,滴水不漏。
恶毒。
安澜感觉自己委曲求全也许是曲线救夫。但是,安澜还必须摆出一种爱情至上的姿态。
安澜看着盘子里的芦笋鲍鱼说:“虽然我一无所有,但我有的是健康的身体,对未来的热情,以及对凤雅纯是真心挚的爱。我对甄玉德是百分之百真心的!”
牛见草说:“你啊,真笨。你说你有健康的身体干吗?这不等于你自己说自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瓜吗?说对未来的热情有啥用?热情能当饭吃?面对陈凤雅,三贤市的大富婆,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竟敢说爱甄玉德,哪个更有力量呢?”
牛见草说:“我看不起你!当然,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因为我们公安民警都是收入不高的人。”
安澜夺门而去。
难道爱永远是富人们的游戏?一个普通民警说爱,那是一种玷污?
安澜象出逃一样逃离了牛见草。
出逃时的感觉使安澜想起了自己大学里写的《把心晒晒》,也想起了甄玉德的诗评《安澜,你吃一个太阳吧》。
出逃中,安澜怀抱着的是痛苦、伤痕、迷茫、颤抖,以及不顾一切的冲动。
出逃中,安澜象贾鲁河一样血气奔腾,树木从安澜身边向后闪去,车辆从安澜身边向后闪去,行人从安澜身边向后闪去,安澜呜咽着,呼啸着,带着对生命的思考,对人生的思考,对历史的思考,对未来的思考,对价值的思考,带着被电火烧灼的血脉,命运地背负着本性分裂的重负,搏杀着,挣扎着,蹒跚着,从过去走向未来,走向成熟,走向共和国的红色地毯,走向警服一样颜色的天空。
出逃中,安澜拨开了人生、历史的重重迷雾,从过去的“安澜”中出逃,不仅从空间上,从那个门框上,还从“时间”中出逃,从那个“我看不起你”的时间点上出逃,甄玉德要到哪里去?去一座山上?去一溪小河?去一个古老的国度?去充满钱币碰撞的声音的市场?去一个神秘的地方?去“九九消寒图”的画图上?去还印制着木板年画的作坊里去吗?也许都是。也许什么都不是。安澜只感到安澜的生命在飞,在升腾,不管前程是白昼黑夜,是雨雪风雹,不管路程多么遥远河崎岖,安澜,惯性地正承载着责任、追求、希望、探索、奉献,在疯狂与死寂间跳舞。安澜要逃向远方,逃向安澜也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去,那里有阳光、鲜花、蓝天。
出逃的脚步是安澜心灵的成长的声音。
牛见草趴在饭店的窗口上,悻悻地望着安澜逃走的身影。
“哼,不怕你不服气!不怕你不低头!”
现在,牛见草把回忆的碎片扔到窗外。他又吸了点粉,最初的兴奋的火花一闪而过,继而萌发为火苗,进而燃起一场熊熊大火。这样一种喜悦、向往、欲望和感觉的结合,有点像自己年轻时的“热恋”。当他身陷爱情的时候曾经做出疯狂的事情。你想都不会想到牛见草自己会骑着自行车到开封看望自己的恋人,他连开12个小时的车,但是为了爱情,他做得到。他吸毒后再次找到了那种感觉,那种无所畏惧的感觉。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也走不出一个空洞?我的幸福就在出口。可出口在哪?”
牛见草要安乐死。他换上睡衣,他要寿终正寝,死得好看些。
牛见草开始微笑。笑得很开心,就像元旦晚会那天一样。他想起那个能变白变黑的花手巾。
豁!牛见草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在一片白茫茫的沙漠中,牛见草得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魔法花手巾,他挥舞着开始表演:白变黑。长变短。无变有。胖变瘦。一变二,二变三,三变四,四变五......牛见草把魔法花手巾在马风程面前一抖,马风程变成牛见草,牛见草变成了马风程......牛见草把魔法花手巾在程圆面前一抖,程圆被提拔成宣传科长了......牛见草把魔法花手巾在墨镜面前一抖,墨镜的广告规模迅速扩大......牛见草把魔法花手巾在甄玉德面前一抖,甄玉德出狱了,他和甄玉德和好如初......牛见草把魔法花手巾在夏淋面前一抖......突然,牛见草看见夏淋笑灿灿地向他走来......牛见草又把魔法花手巾在夏淋面前一抖......夏淋说:“老牛,你也不嫌冷,大街上赤身露体的,手里还挥舞着个睡衣,干啥啊你?”
牛见草说:“睡衣?放你妈的狗屁!这是魔法花手巾!你看我咋收拾你!”
夏淋说:“魔法花手巾?”
牛见草说:“恩。咋地?不信啊?”
牛见草把魔法花手巾在夏淋面前又是一抖。
夏淋说:“八成是疯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牛见草要治理夏淋的话使夏淋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夏淋已经不是起初镇长时的夏淋了,那时,他还是一个小角色,就是为了个人进步,通过女色把高大宝搞颠,那也只不过是一个道德范畴的事,虽然可恶,大家还都能理解。而现在夏淋是一个一碰就要流水的毒枭。他必须保护自己。
夏淋心里说:“牛见草,我要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