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之后,男子出来了。他捧了一把江中那清澈的冷水,揉了揉脸。“这江水令人感到很舒服啊!”他说:“你对我说的故事应该有一定的兴趣吧。那么,听我说下去。”
男子又说了起来。
很难想像一个五岁的孩子会说出这么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说他妈妈胆小,又让我好笑。一个在半夜狠狠地用针扎我身体的女人,会胆小吗不过,家家很爱他妈妈,这让我感动。
感动归感动,我终究还是无法忍受这种诡秘的生活,总希望呼吸到正常如阳光的气息。
一日,正是黄昏,残阳如血。青青母子靠在窗边玩翻绳游戏。血红的霞光像要吞噬他们,几乎消弭了这两具柔弱的躯体。家家叫我过去玩的时候,我已把三十万现金和十根金条放在茶几上。招呼青青过来。然后看着她牵住家家的手,从血一样的光芒中走到我身边,她穿的是红色裙子,血光似乎像符咒一样紧贴她的肌肤。
“这么多钱这是金条吗你的好东西真多。”青青的样子有些惊喜,这让我宽慰。金钱可以取得爱情效益,也可弥补爱情创伤,这是它的魔力。我说:“这些好东西能供你和家家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了。放掉所有的怨恨吧,快乐地过日子才最好。”
青青的眼神出现警觉:“你是什么意思”
我力作坦然:“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我要离开你们,这是我的补偿,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和家家,找得到老实本分的男人就嫁了吧。”
家家先凄厉地喊:“你不能丢掉我妈妈!不准你丢掉我妈妈!”
青青阴冷地看着我:“我给你一次机会,把钱和金条都收回去。你继续留在这里。”
我摇摇头:“我不适合你们,你们也不适合我,留在这里看着你们,我天天都感到懊丧。”我转身就走。也就在此时,青青和家家都狼一样扑了过来。他们的眼里真的全是兽性,闪着狠毒而绝望的光。青青长长的指甲全部嵌入我的肌肉,家家狠狠咬住我的小臂。我依旧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是轻轻一晃,两母子摔到地上。我有些不忍心,但为了摆脱他们,不得不心一狠,快步走出这个充满鬼魅气息的地方。
快步跳下楼梯的时候,我的内心有些失落,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青青和家家若不是怨气太重,也会是很可爱的人。我的皮肤流淌着愉悦的清凉,我可以再找一个比较清醇的女人,过一段没有是非没有仇怨的家庭生活。
我走出梯口,作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甚至伸了一个懒腰。紧接着,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空中飞快地坠下,瞬间便砸在水泥地面上。似乎所有的神经都绷成拉开的弓弦,一种千年未有的沉重朝我内心迫来。我缓缓走过去。红色的裙子,衬着雪白的肌肤,本是迷人景色。可是,如果连雪白的肌肤都绽出了红色,如果连精致的五官都盛放了血花,一切就成为恐怖。何况,还有那瞪得要炸裂眼眶的眼珠子,流露无限狠毒与凄厉。青青诡异而痛苦地笑着:“等……等我来找……你。”
我猛地抬起头,与五楼的家家对视。他坐在阳台栏杆上,冲着外面.两条小腿晃啊晃啊。夕阳快沉下,最后的血红涂抹了他的周身。他纵身一跃,口中发出诡异的笑声。如果我有准备,青青绝不会死在我面前。只可惜我毕竟不是神仙,不能活人性命。我不能再看着家家死,飞扑而上,家家摔在我怀中。
此后进行了一系列的后事处理,我不能再离开,必须照顾家家。家家很乖,我想怎么做,他都没意见。只是,他幽幽地对我说:“我等着,等着看妈妈怎么报仇。你和钟涛庆都逃不过妈妈的手掌心。先是他,接着就是你……你说,是你厉害,还是妈妈厉害”
我毫不客气:“我厉害。我只要一句话,就能制服你的妈妈。”
“你胡说!”家家有着十足的怨恨:“要是你不抱着我,妈妈就有了帮手。一个大厉鬼,一个小厉鬼,会让你们死得都很惨!”
接下来的几天里,家家三番两次想杀死自己,被我及时制止。
“你带我去一个地方。”一天,家家对我说。我感觉到他身上的怨气陡然加重,像一锅烧滚的水,隐藏兴奋。
我明白了:“你跟你妈妈倒是心灵相通呢。”
我不得不带他去,这件事,迟早要有了结。其实是家家带我去,我只不过为他提供了交通工具,我开着摩托载他去。
这时已是三更半夜,我听着家家的指引,进入一条路灯昏然欲暗的街道,看见前面奔驶一辆小货车。里面,散发出诡异的红光,暗暗的红,车窗外飘着淡淡红雾,似乎要牵引着轿车飞向天空。车里隐隐传来一个男人的惊慌失措的惨叫。
摩托疾驶而上,我看见车里那个男人坐着驾驶座的位置,紧紧将身体抵住他那边的车门。他双手想打开门,又想摇下玻璃,但门和玻璃都铸牢了一般,纹丝不动。他不敢去碰方向盘。方向盘上长满了嘴,密密麻麻,嘴唇是乌青色。牙齿,牙齿血红血红,而且尖锐无比,像是鳄鱼的牙齿。嘴唇咧开着,牙齿一张一合,发出可怕的声响。谁要是把手放上去,一定会被啃得痛不欲生。
我看见了青青,穿着红裙子的青青她坐在一边的位置上,背靠车门,冷笑着欣赏自己的杰作。
家家兴奋地朝她挥了挥手,青青怨毒地看我一眼。透过车窗,我看见她比出六个字的口型:“下-一-个-就-是-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