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连绵数日,潇然不绝。破败逾年的翔龙寨在絮絮飞雪中静伫,寒风凌厉,时时吹动寨门前腐朽不堪的牌匾,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整个翔龙寨,入目皆是潦倒破败的景致,无一丝生气,它曾经的风光也只能从盘踞整个山头的大寨幅图中见得一二。而就在这般衰败景象中,出现了两个极不衬景的人。
“老四,咱们要在这里等多久?”空寂中乍起的女声清脆,有如出谷黄莺。“你确定他们今日到?”说话的女子一身锦翠,杏眼桃腮,只是眼中锐气毕露,破坏了外形给人的柔媚之感。
而她说问话之人是名白衣男子,白衫白发带,二十来岁的样子。男子的发色与眼珠颜色皆是浓到极致的黑,衣服却是净到极致的白。桃花眼,斜飞眉,挺鼻菱唇,明明是男子,偏生就了一副魅惑众生的容貌。正是这般妙人,才能将极致的黑白两色穿得混若天成般融洽。听得女子问话,他将手中青玉如意一转,不急不徐地答道:“一方,莫急。他们总会来的,老大的消息不会有错。”
这两人,正是上善七人中的一方鬼与玉四千。
一方鬼跺跺脚,说:“希望如此。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耐心,这山顶上的天气,能冻死人。”
“你一身功力,这点寒也耐不了?”玉四千专注看向上山的道路,头也不转地道。
一方鬼娇俏一笑,踩着莲花步附到玉四千身前,伸臂勾住玉四千肩,娇声埋怨道:“四千,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不知道奴家这身功力是留着养颜的吗?哪能浪费来御寒。”
玉四千桃花眼眯了眯,粲然一笑,一瞬间,他身后宛若云霞聚散万千,绯丽艳绝。一方鬼忙放下勾住玉四千的手臂,退开几步远,抬手挡住眼睛,“老四,别对我笑成这样子,我不吃这套。再说,一看你这么笑我心里就发毛。”
玉四千脸上笑容不减,说:“彼此彼此。”
一方鬼占不了上风,独自在一边无聊地走来走去,她转了几个大圈,又转回来玉四千身边,神秘兮兮地轻声问道:“老四,你说老七干吗不自己过来?他就不想见苏阡陌一面?”
“这么好奇,自己问七离去。”
一方鬼闻言连连摆手,说:“还是算了,老七那张万年寒冰脸,比这地儿还冻人。我才不想自讨没趣。”
玉四千手中青玉如意急转,落下的雪花靠近他手,遍被青玉如意旋转带起的气劲拨开。“其实,他两人现在见与不见,有多少区别。”
一方鬼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你们……果真比我冷血……”话音落,她足尖一点,转头飞身入屋檐下,留下玉四千一人独立于雪中等候。
栖梧山北面山道上,苏阡陌与君奕二人正朝着山上来。
说起来,翔龙寨当年的半数声名靠的是寨主江翔龙一手打下,而另半数声名却是依仗栖梧山的地势之利。栖梧山高逾百丈,山势险峻,只有一跳山道直通山顶。据山设寨,在道旁设岗哨,外人想强攻入寨子几乎是不可为之事。
苏阡陌与君奕二人在山脚下遍弃了马,徒步上山。因对关锦意心存芥蒂,苏阡陌在到达睢县分堂当晚,就同君奕避了关锦意悄然离开。在路上,苏阡陌把翔龙寨可能与苏家六年前在沧南遭遇伏击有关系的事情告知君奕,只是他没有告诉君奕自己是从北庭娴口中得到这个线索的,而是说他是由盛音提供的线索推测得知。从睢县至栖梧山并无多少路程,反倒是到了栖梧山后上山要费事得多。自今年入冬以来,反反覆覆下了几场雪,山中道路难行,山里的气候也令君奕担心。然后苏阡陌个性一向执拗,此次更是心系当年沧南道事情真相,哪里由得耽搁?他知阻扰多言都无用,只有一路上小心警觉,随时留意。
所幸苏阡陌自伤后身体养得比较好,两人施展轻功一路上到山顶都安然无事。但两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在跨入翔龙寨时齐齐变了脸色。
只见雪中一人独立。容貌绝世,白衣亦如雪,墨发黑瞳,手中青玉如意发出隐隐冷光。
苏阡陌脱口问道:“易水楼玉四千?”这几个字几乎是在看见此人的一瞬间,就自动跳入他的脑海。
“正是。”玉四千朝苏阡陌点头一笑。
苏阡陌环顾四周,不见其余人影,问:“七离呢?”
若盛音所说无误,七离与玉四千二人应是同进同退,为何这次独独见玉四千一人。易水楼莫非太看轻他苏阡陌了,以为玉四千一人就足以擒拿他。
玉四千瞧见他嘴角谑意,笑笑答道:“看来苏公子对咱兄弟几人的了解不少,可惜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