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这是什么!
空中的黑点越来越大,那是一个人,黑衣人。
犹如时光停滞,西门佛心的笑容瞬间定格,他无法理解,刚才明明是看着命中的,对手焉有不死之理,可是,站起来的时候确实也没发现尸首。难道?
急忙想要低头看个究竟,脖子,眼睛,都不听使唤!光,绿光,幽绿色的目光!仿佛整个人被着光芒所吸住,四肢百骸如凌迟般难受。
魂断奈何桥。
西门佛心自然是识货的,天癸剑法的末几式之一,当年创立这套魔招的沈三判因此引起江湖公愤才遭黑白两道高手联手击杀的。刚才见他使出两招天癸剑法却未注意防范,终于明白了,刚才击中的只是对手的幻影,鬼影残剑本身就是天癸剑法中一式。
想到铁骨死后惨状,饶是西门佛心也心中打颤,只道罢了。
“西门大人,属下救你!”
见主公命在旦夕,平时训练有素的武将们未乱方寸,从容弯弓搭箭。
这批武将均由西门佛心亲手培养,人人身手了得,更练得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法,战中压阵,立功无数。
再下一尺便能取了西门佛心的性命,而自己也势必被射成马蜂窝,西门佛心原本就不在计划之内,自己更没作死亡的打算,拼个同归于尽,得不偿失。苦于这本是连贯的一招,剑尖触地方算使完,人在半空不好借力闪避。十九岂会将性命交在他人手上,急运全身真气,止住疾冲而下的坠势,硬生生从半空激飞出去。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腿上和肩膀连中四五箭,外加真气已竭,十九喷出一口鲜血,再也站不起来。
西门佛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其实是被隔空借力,被真气激得生生跪倒,膝盖直没入土中尺许,几尺大坑下的泥土,原本已经十分坚硬,胸中气血翻腾,口鼻皆涌鲜血。对他这样注重面子的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毕竟是保住了性命,自己有命在就能杀别人。两相比较,西门佛心是完全的胜者。
身中数箭痛楚不言而喻,腿上旧伤又复发,十九却强忍着没有哼出一声。虽被斗篷遮住,还是能感受到他冷漠如冰的表情。
西门佛心几乎就想放了他,转念一想,纵虎归山后再要降伏可就难了,何况这么危险的人物随时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你作恶多端,可别怨我。”西门佛心努力克制住浑身乱流的内力,勉强提起刀。
作为杀手,失手被擒,死是唯一出路。
“再好不过。”十九语气淡定,甚至流出出些许轻松。
为什么这么年轻却如此决绝?生命是人最宝贵的东西,为什么在他看来一文不值呢?无视他人的生命,连自己的生死都毫不在意,会另有隐情,还是一直忍受着某种痛苦?西门佛心无法参透,纵然能读破万卷书也读不透一个人。他需要的是履行一名准城主的职责。
“拖过去斩了,动作利索些。”西门佛心似乎不忍亲自动手,或许已经体力不支,总之,他连自己都感到好笑。只要杀了这个人,明天首级一示众,那么民心自然能安,他也能睡个久违的好觉。
几名武将喜滋滋地将十九拖到一边,双手双脚都捆个严严实实。他们确实有资本愉悦,立了大功不说,谁能想到十九竟死于无名小辈之手呢!数落道:“大名鼎鼎的十九死在我们手上,传出去岂不笑死人。”
十九默默忍受他们的侮辱。
见俘虏不说话,大概觉得无趣,一名武将一把掀开他的斗篷,道:“让大爷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玄铁面具惊呆了在场的人,刚才那人不甘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他长什么样。”
众人七手八脚将他头压下去,在发束中寻找扣子。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面具后几条细小的铁链绞住了后脑勺,与面具根本就是一体的,压根没有解开的法子。
武将乍舌道:“乖乖,这家伙一辈子不想见人了。”
十九暗笑:一辈子,又有谁值得见。
“让大爷吧这铁链子砍开,反正大人已经下令处死他了,我就不信看不到他真面目了。”刚才那人颇有几分倔脾气,仍不依不挠,只见他往手里啐口唾沫,提刀就砍。
“老马,老马,你这是怎么了?”一刀没砍下去,自己倒软软地萎顿在地,其他武将莫名其妙,忙上前搀扶。
“难不成这家伙有妖术?”“怪不得大人不肯亲手杀他,却让我们……”武将们议论纷纷,倒是谁都不敢动手。
不远处响起西门佛心的催促声,众武将议论再三,决定乱刀砍死算了。
“怎么一拿刀砍他头就那么晕呀?”“恩,要睡了。”“完了,站不住啊。”
十九还在想被乱刀砍死一定很难看,在地狱只能当个恶鬼了,却见武将们个个东倒西歪,武器掉了一地。
“谁?”那个人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十九。背后有人。
当然也瞒不过西门佛心。第一个武将晕倒的时候他就躲在暗处观察,直到一个白衣男子出现。他想要组织,无奈气息打岔亟需调理,可没有力气再打上一架了。
“走吧。”白衣男子也不帮十九松绑,拽住绳子拖着他就走。
十九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事实,只确信自己得救了,这个声音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熟悉的声音,如果他有朋友,那么这是唯一能道声朋友的人。
不远处的西门佛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这个地方应该算是熟悉的。
以往一旦得闲,十九都喜欢来坐坐。
整个夜雨城,数这个庭院四季如春。桂花的香气使人安宁。
主人性情孤僻,却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与他大为投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