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缘边行边回忆,却不知在他周围已有多少豺狼虎豹对他虎视眈眈。只是当这些猛兽欺身到他身边十丈之后,便不敢再向前半步,尾随箭缘走了一段路后只得放弃。这要多亏那件折成包裹的披风.,那些猛兽正是感觉到它的存在才不敢向前。
天色渐暗时,箭缘才遇见一个汉子。箭缘忙向他打听去小苍山应怎么走。不料那人极为好客,言天色已晚,不如且到他家暂住一晚,明日再为箭缘指路。箭缘道谢毕便随那汉子回家。当箭缘站在村口看到阡陌交通、屋舍俨然的景象时马上想到,雪野与风痕不知比此地落后多少年,等回去之后一定设法让雪野、风痕与外界沟通。
第二日清晨,箭缘向那汉子道过谢便直奔东南而去。如此行了一日,晚上又寻了一户人家借宿,第二天正午时,小苍山山门已然在望。
一道石阶从山脚下蜿蜒向上盘旋绕向山后,箭缘拾阶而上,道旁古木参天,一路行去,头上天空尽被树叶遮住。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箭缘暗道:“好一个清修之所。”刚绕向山后,箭缘便看到远处丛林掩映之中,一座道观露出大殿一角。
又走了约盏茶功夫,一道红墙便横在箭缘面前,正对石径处是一黑漆木门,门左右各立一负剑道童。右侧道童走向箭缘,揖手一礼,道:“敢问施主何事到此?”
箭缘忙还礼,道:“在下有事求见弈意真人,这是齐天阁雨清湖前辈写给贵掌门的信,有劳小师傅呈上。”
那道童道:“请施主稍等片刻。”说完便奔入门内。片刻之后,那道童又奔出门来,引箭缘入内。
一座朱漆碧瓦的大殿坐落在石径尽处,殿前“幻月门”三字银光四射。一个手里拿着信的中年道士远远的向他迎来,正是弈意真人。弈意道:“小友远行不易,快请入殿休息。”箭缘道谢毕便跟随弈意入殿。
殿中陈设颇为古朴,待二人坐定,小童上完茶,弈意道:“小友既降在雪野,本当入我幻月门,奈何被清湖老道抢了先机,可惜可惜。”
箭缘道:“天下道门本一家,晚辈修真只是为心灵有所寄托,并不在意入何门何派。”
弈意道:“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小友遇雨清湖在先,贫道实在不好意思强留小友。小友今日便在小苍山住下,明日一早,我让灿雨陪你同往齐天阁。”
当日下午,弈意与箭缘聊得甚是投机。在箭缘看来,弈意言谈举止儒雅风流,俨然是个豪爽书生;由弈意观之,箭缘实是他关门弟子的最佳人选,越聊下去越是对雨清湖恨得牙痒痒。
第二日一早,弈意引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与箭缘相见,原来他就是弈意的得意弟子灿雨。待一切交待清楚,弈意将灿雨与箭缘送至殿前广场,道:“你们一路小心。”说完竟又对灿雨眨了眨眼睛。箭缘微感莫名其妙,灿雨却是心头暗笑,想起刚才弈意暗暗叮嘱他拉拢箭缘那一幕。灿雨对弈意微一点头,抬头之际,右眼亦是一眨,箭缘在他左面,正好看不见。弈意与灿雨脸上同时露出会心一笑,又猛然醒悟箭缘尚在旁边,各自干笑两声,颇为尴尬。
灿雨干咳两声,道:“师傅,我们走了。”
箭缘也道:“前辈,告辞了。”
这时灿雨双眼微合,似在放松精神,一息之后,突然睁开双眼,眼中神光大盛。灿雨左手于胸前结印,朦胧中似乎有一弯银月浮在他结印的手上,右手剑指斜指向天,喝道:“火云剑,出鞘!”灿雨背宝剑暴发出耀眼红光,“呛”地一声,一道红芒夺鞘而出,直冲云霄。灿雨拉着箭缘猛跑两步,曲膝一跃,竟有五六丈高,直向对面悬崖投去。正要下落时,火云剑已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圈飞回,稳稳将二人接住,顺势朝前飞去。这几下动作疾愈奔马,箭缘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直吓出一身冷汗。可怜弈意老道并不能看到箭缘脸上表情,还在心中不住赞箭缘“临危不惧,有胆识”。
灿雨御剑飞行片刻后,箭缘心中略定,紧紧抓住灿雨衣服的手也松了下来。正待欣赏身边风景,灿雨道:“箭缘师弟,齐天阁乃天下道门之首,其术法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你能入齐天阁修行,实在是好福气。”
箭缘道:“自莫名其妙来到此地后我便无所是事,依清湖前辈之言入齐天阁修行只为有所寄托,在我看来,投入何门何派并无区别。”
灿雨闻言笑道:“师弟年纪尚幼,却好生豁达!这几日我于小苍山正闷得慌,幸亏有师弟你来救我脱离苦海。我欲于山间尽展飞行之术,一泄胸中郁结,师弟莫惧。”
箭缘道:“师兄只管尽兴施为。”说罢又紧紧抓住灿雨腰身。
灿雨闻言一声长啸,声震山林,啸声中猛然加速,山风撞在脸上颇为疼痛,他却一脸欢愉。一面山坡迎面撞来,灿雨也不绕行,在即将撞入坡上森林之时猛然斜冲向上,带起的劲风在树梢间留下一道绿色海浪。尽管自剑身上传来一股吸力将箭缘牢牢固定住,他仍旧担心自己会被巨大的惯性甩出去。转瞬即至山顶,灿雨依山势迅速下冲,速度较上山时更快。这一下差点将箭缘抛飞,他已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脚跟已经离开剑身。二人于山林间一路飞去,其惊险大致如此。
远天之上,弈意真人悬空而立,气定神闲地看着灿雨、箭缘二人:一道火红光芒拖着细长尾巴贴山飞过,在狭窄的峡谷中左躲右闪,险象环生却从不减速。刚冲出峡谷又一头扎进云雾缭绕的峰林之中,红芒被云雾遮挡只剩下淡淡光影,红影在峰林中左冲右突,经过几个大回旋之后终于冲到峰林另一端。红光越接近云雾边缘光芒越盛,终于冲出云雾,带起的白烟迅速消散。红芒消失于天际之时,弈意真人捋须微笑,负手向风痕飞去。
弈意亦是刚刚从信中得知雨清湖隐居风痕,数年前他曾派弟子前往风痕查探,皆为雨清湖所设阵法所惑,以为风痕中并无生人。这次,弈意正是前去兴师问罪,问雨清湖为何不与故人相见。
却说灿雨一口气速飞数百里,尽管他年轻力壮也渐觉吃不消,不得不放慢速度。此时灿雨道袍背部已被汗水浸透,箭缘却是神清气爽,毕竟他亦颇有胆识,初时紧张一过,便不再惧怕。灿雨在崃谷间寻了一个水潭,降落潭边,三两下脱光衣服跃入潭中。箭缘见灿雨洒脱豪迈,自然不甘落后,除下衣服后也跃入水中。
二人洗浴毕,从潭中摸了数条大鱼抛到岸上,箭缘负责升火烤鱼,灿雨负责将衣物洗净晾在树梢上。鱼香传来之时,灿雨也已晾完衣服,二人便对坐火旁,一边吃鱼一边闲聊。
吃完鱼,二人将火扑灭,穿上衣服继续南行。二人就这般晓行夜宿,饿了便以野味、山果充饥,朝齐天阁而去。路上曾遇见数位道门中人,望之皆聪慧灵秀之辈,更增箭缘修真决心。
拂去雕饰现真淳,悠然道心即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