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与赵高的联盟形成了,从此他们携手在帝国的政坛上狂奔。
远处帝国北部边疆――上郡,郡守府。
蒙恬、扶苏相对而坐。始皇帝带病出巡东方,令他们忧心不安。一些政令透出的气息,似乎显得微妙复杂。隐隐中似有大事发生,但是他们又得不到任何确切的消息。
使者带剑而入。宣称始皇帝玺书赐扶苏。
扶苏泪流满面。
这封伪造的遗诏写道:“朕巡游天下,祷祀名山众神,以求延年益寿。今扶苏与将军蒙恬领军数十万屯驻边疆,十余年间,不能前进,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反而多次上书诽谤朕之所为,因为不能回归京城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身为人子不孝,赐剑自裁。将军蒙恬辅佐扶苏居外,知其谋而不能匡正,为人臣不忠,赐死。属下军队,交由副将王离统领。”
意思是说:为了帝国的安定,我不辞辛苦地出巡天下,向诸神祭告,祈祷他们顾念天下苍生,给民众以美好的生活和富贵长寿。扶苏与将军蒙恬率领着数十万大军驻守边疆,十多年来,既没有开拓一寸疆域,又损兵耗财,却没有立下半点功劳,反而多次上书非议朝政,诽谤我的作为,以没有立他为太子而心生怨愤。扶苏身为人子而如此没有孝行,赐剑自裁。将军蒙恬辅佐扶苏却不纠正他的错误。身为帝国重臣而不尽忠报国,赐命自处谢罪。所属军队交给副将王离代理节制。
这封漏洞百出的诏书,却蒙混过了扶苏的眼睛,实在令人不能相信。或许是心忧则乱吧。诏书的语气既没有始皇帝语言的气势与简洁,也没有父亲责训的情绪与痛惜。一眼可以看出是出自下属的语气,显得很没有底气。只是虚张声势的谴责,又似无力地在强找理由。“祷祀名山众神,以求延年益寿。”显得是在向谁解释,令人觉得可笑。身为帝国的始皇帝,任何行为都是政略,不必向谁做出解释。尤其是一句“因为不能回归京城为太子,”就有一种怀着某种目的性的图谋,显然令人生疑。始皇帝之时本就没有提出过立太子的动议,何来“太子”之说。给人以欲盖弥彰之信息。封建专制的帝王,其权力高度集中,想杀谁就杀谁,既不需要理由,也不必商量,更不可能解释。给你自杀的机会,都是“赐予”你的恩赏,是看得起你了。
既然伪造,还是应该模仿得像一些。特此代为修改:“朕巡游天下,以安社稷。扶苏与将军蒙恬领军数十万屯驻边疆,历十余年而无尺寸之功,多次上书议谤政计而日夜怨望,深伤朕心,不肖不孝,赐剑自裁。将军蒙恬辅佐扶苏而不能匡正,失朕所托,不忠不友,赐死。属下军队,交由副将王离统领。”
始皇帝一定发怒了。
扶苏以为始皇帝很生气。
如果始皇帝知道诏书被篡改成为这样,一定会愤怒得从灵柩之中跳起来。
扶苏接旨受命,进入内室准备自杀。蒙恬急切地劝阻说:“始皇帝出巡,没有册立太子。但是任命我统领30万大军守卫边疆,委任公子担任监军,这是关系到天下安危、帝国的稳定的重任。现在突然差遣使者携书前来,未知真假,怎知这不是一个阴谋呢?望公子上书请求复核。”
事出突然,变起蹊跷。而一简不辨真伪的诏书,就要戍边大将交出兵权,实在超出常理。一般地说,对于边将的调配是很慎重的事,这样轻率的举动,很可以激其异变,酿成更为严重的动荡局面。实非万全之策。以李斯之智,不至于做出如此拙劣之谋。
然而,懦弱不明的扶苏听不进去,沮丧、失落、痛苦至极。悲愤地说:“父赐子死,何能复请。”便为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画上了一个荒谬的句号。决绝而去。
生命来自父母的恩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实为不孝。
扶苏,这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他的被自杀,实在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的骨子里的悲哀。
蒙恬失去了依靠,于是也心灰意冷。使者多次催促,蒙恬坚决不肯自杀。于是拘捕,囚禁在阳周。蒙恬被关起来了。可以这样说,在帝国建立之初,没有建立灭国之功的蒙大将军,终于将秦灭亡在了自己的手中。葬送帝国的,蒙恬也有份。因为你放弃了抗争的权力。本来你就是守护着帝国的门户,也就是说你就是帝国的看守,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你放弃了责任和权力。
扶苏自杀,蒙恬被囚。阴谋进行得如此顺利,令你似乎就觉得有如神助,就是天意,看来上天有时也帮助恶势力。
当我现在回头看看历史,看着尘寰中的这一个个血案时,冷眼旁观,就会猛然发现:历史就是这样一群嗜血的卑劣者的饕餮盛宴,无辜者的灵魂被作为鲜血淋淋的牺牲祭献。那些一再复制着的久远故事,了无新意,却又永远精彩。多少英雄就这样很窝囊的死去。
政治斗争的残酷,权力角逐的血腥,令你不禁升起对人类深深的悲哀。
清除了障碍,消除了后顾之忧,现在可以安然胜利的果实了。
帝国新闻以沉痛的气象公布始皇帝遗诏――立胡亥为太子,有李斯与赵高的合力扶持,内宦与外相合谋,二世皇帝顺利继位。主持国葬仪式。李斯保住了丞相的位置,办理帝国政事。赵高――这位这次夺权运动的真正的最大受益者,升任郎中令,且以太子之师的身份跻身于帝国政治决策层,并且成为最为重要的大臣,负责宫廷警卫。二世新政的核心就此正式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