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_不夏不秋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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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夏不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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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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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班组成以后,原来的宿舍也要调换。在这儿想插一段我以前住的地方。

以前我住在教学楼上。安全纪律部嘛!不能单在三饭后查个纪律,还得管安全。教学楼的大门也归我们管,晚锁早开。晚上还得把各班的门窗锁关情况检查一遍方能入睡。教学楼每一层中间都有教师休息室(其实是供老师们课下抽烟的地方),分里、外两间,我就跟另一位部里的哥们儿住在二楼教师休息室里面的那间。部里那么多兄弟,这两个名额还是经过我们辛勤工作争取过来的。都想来这里住,其实住进去才发现特不爽。这间房呈弓状,在里、外间的中间是一堵砖砌的墙,另一边则是一面弧形的绿色玻璃墙。因为另一面是教学楼的正面,从外面看二、三、四、五层的弧形绿色玻璃墙达到一种似一个塑料大棚竖起来扣在教学楼中间的效果。也就是说这间房几乎全是由玻璃组成,两个人住在里面冬冷夏热。特别是冬天,晚上十一点多走廊里的灯都关了,我们两人还要哆哆嗦嗦地拿着手电筒,一层一层地检查是否有未锁的门未关的窗。早上则需要赶在第一个来上早自习的同学之前,双手捏着冰凉的大铁锁,把钥匙送进去,打开教学楼的大门。

在这儿要引出一个人――孙老头。孙老头是学校的门卫,人不老,可能也就四十出头,但师范的人背后都称他老头。较瘦,头顶寸草不生,流氓德性。这样说他是有根据的。学校分住校生和走读生,走读生是一些家在县城白天要回去吃饭晚上要回去睡觉的学生。女人三分相貌七分打扮,县城里的姑娘有条件,所以大部分都要比乡下姑娘看着漂亮几分。每次放学铃响后,孙老头就坐在大门口,检查学生们的走读证,以免有些住校生混出去。遇到漂亮姑娘经过时,孙老头就会眯着眼咧着嘴色迷迷地调侃几句,姑娘们也愿意这样,因为跟老头混熟后可以轻松地向学校带饭,给她们的朋友或男朋友。学校是不允许自带饭菜的,可能怕影响餐厅的生意。夏天的时候,姑娘们都穿着短袖、裙子,露出了雪白的胳膊和小腿,孙老头这时候会表现得更色一点。走读证设计的是挂在脖子上的式样,由一根蓝色的绳围成一个套。学生们都感觉自己是高中生了,挂在脖子上太幼稚,于是经过大门的时候都拿在手上。孙老头往往以不把走读证挂在脖子上为由,见某个平时熟悉又十分漂亮的姑娘经过,就会不失时机地抓住对方的胳膊质问,不过他也不会为难姑娘,姑娘只需要对他撒两句娇就可以了,他要的只是想占个便宜。也有不愿意的姑娘,在背后骂孙老头是色狼、流氓,曾准备过要报告给老师,但一想又不至于。双方都在忍着,姑娘们在忍着同孙老头调侃敷衍想向学校反映又感觉罪名不太成立,孙老头在忍着不能把行为、动作再过点儿。

门卫属于学校的保卫科,晚上也要值班,在校园里巡逻。都为学校的安全工作,所以孙老头跟我们也有点儿交往。有一次冬天的大半夜,孙老头不知怎么翻进了教学楼,“嗵嗵嗵”敲我们的门,我们不情愿地起来,见孙老头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门口。

“韩东啊!你娃子你们俩咋看教学楼哩?我都翻进来了你们俩还睡真死,那要是坏人翻进来了咋办?!”

这事儿让你既好气又好笑。

有些时候晚上放学,孙老头会和我们一起查教学楼。碰巧遇上哪个班级的门忘锁了,老头会很坦然地在教室里转一圈,然后搜刮一些他用得着的类似纸巾、水杯的东西。有时遇到某个女生的桌子上放有婴儿霜、皮皮狗什么的,老头就会用力地挤出一大坨,在手上脸上使劲儿地搓上半天,然后说:“日他妈啊!冬天冷啊!抹点儿这就是管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们听。我们曾把这事儿反映给了老冯,老冯只是回应了一句:“中,我知道了。”孙老头继续在不同的班级擦皮皮狗,我们看着可气但无能为力。

在教学楼里住着确实不爽,刚好要培养一批新部员,再加上学校调动寝室,我就向老冯申请,要求搬回寝室住,当然,人还是纪律部的。

学校的寝室布置有点儿杂乱,且不说它是分了好几块儿散布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单说我们住的这块儿竟然有男女生住在同一栋楼上。我们住的这块儿是所有寝室的主要部分,两个院儿,男南女北,中间却是由一栋宿舍楼隔开的,说的正是它。中间这栋楼,下面一层住的是女生,由北门进出,上面两层住的是男生,由南门出入,经过学校找来的能工巧匠们挖墙安门和立墙封门总算避免了男女生互通的隐患。唯一的漏洞是一楼的女生厕所延伸进了南院,水泥镂空的花窗时刻吸引着每个南院的人。我们班的男生住在南门旁边的一小排平房里面,有四间房,其中最靠近南门的一间住着管理南院的张师傅,我和其他五位同班的男生住在第二间。

杨小智背着家人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打工,挣钱,还债。杨小智们家比我们家还穷,母亲早逝,父亲有病在身,他不忍心向家里张口,也知道家里没钱给他。穷人孩子早当家,杨小智做事不管对错都很自立,有自己的方式。

去年秋天的某个大星期,我去过杨小智们家一次。他们是内成县杨庄村的。每人的公交车钱需要两块,杨小智很坦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零钱数了数,然后递给售票员笑着说:“姨,你看俺俩身上确实钱了,就省这三块七了,你看这……”售票员一看杨小智嘴挺甜,差的钱也不多,就接过钱笑着说:“哎呀算了算了,学生们也不容易。”杨小智讲价钱就比上次跟各位讲的那个老头儿精明得多。

杨小智的父亲跟他三爹们一家住在一起。他父亲明显比他三爹的身子骨弱,背微驼,脸上有苍老的褶子,穿的是杨小智穿剩下的校服,脚上那双裂了许多缝的运动鞋也是杨小智的。杨小智的三爹衣着则比较鲜亮,一身蓝色中山装。他是个“嘴官儿”,靠两片嘴吃饭:说个媒,村里婚丧嫁娶的主持,给孩子取个名,解决夫妻之间的矛盾,两家几代人的纠纷他也能给摆平了……不做农活。杨小智的三妈很贤惠、干练,家里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只可惜是位聋哑人。不过很聪明,她只看你说话的口形就能明白你的意思。杨小智的三爹们有一个闺女,即杨小智的堂姐,在上海已完成学业,留沪工作,是这一家的骄傲。

堂屋,四个男的围坐在桌子旁谈话。杨小智不怎么说,只是偶尔插一句,主要是两位长辈向我问话。杨小智的父亲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身子看上去像在蜷缩,询问着我和杨小智的学习情况。他有时候根本不看我们,把头朝向门外,眼睛聚神,望着远方,嘴里不停的念叨:“可好好学啊!好好学!”杨小智的三爹则不同,他喜欢聊一些家常琐事,得知我爷爷是教师后,更是多问了一些关于我爷爷的事。他总是强调,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去我家拜访,跟多年未见的老亲戚似的。

下午,三婶洗衣服,热情的跟我比划着,愣是让我把衣服也脱下来一块儿洗了。杨小智给我找来几件破旧但很干净的衣服,让我先换上。我笑着说:“哎呀小智兄,看不出你家还有这古董?”杨小智说:“家境不是太好,回来了当然得穿破一点,把几件像样的衣服换洗了,到学校再穿。”那一刻,我感觉杨小智比我懂好多。

没事干,只好看电视了。只有两个频道:市电视台和内成县电视台。连cctv―1都没有。我问杨小智那过年想看春节晚会可咋办,他说到时候这两个频道都会转播的。市电视台有很多雪花,没得选。

在播一部电视剧,剧情发展得极慢,原因在于广告。给人的感觉像是本身人家就是在播广告,偶尔插播一段电视剧。广告不是别的,要么伟哥,要么红太阳,要么神勃胶囊,搞得跟内成人民都阳痿似的。很有意思,找十几个不同年龄段的男人,当然前提都是成年人,站在村头或自家门口讲话,对着镜头:“哎呀,这个以前啊,身体不是太好,一到床上都瘫了,提不起来一点儿劲儿。后来俺们娃他妈也不愿意了,夫妻之间老是闹别扭。无意间啊,看这个电视上的广告,说这个红太阳好,能治这病。开始我不信,看那是吃点儿药都能好哩?俺们娃他妈买了一盒,非要叫我吃。我想着钱都花了,不吃不浪费了?吃了以后,呵呵,当天就有劲儿了,效果十分显著。真哩,这个药确实好哩很,咱农村人都不说瞎话。现在这个药我还在吃,大家可以花十块钱试试,又不贵。在此呢,我要感谢红太阳公司,又给了我一次年轻的机会,又让我们回到了和谐美满的幸福家庭!”紧接着,背景音乐起: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一群男人,套着这个模式,轮番讲解,有的都五十多了,看得我想拉屎,就拿了张报纸去厕所了。

厕所具有独特的农村风味。是用砖头直接堆起来的,砖与砖之间没有水泥、石灰之类东西,风一吹就害怕倒的危险建筑。很低,男人站在里面撒尿,头可以伸到墙外。没有门或挡墙,一块儿破布当做门帘。我蹲了进去,秋风恰巧经过,吹得门帘摇曳。忽隐忽现,能够看到外面的景物。我想外面打此经过一人,是不是也能看见忽隐忽现的我。算了!一大老爷们,看看无妨!我“掩耳盗铃”般地尽量不看外边。风又换了方向,从池子下面吹上来直击我的臀部,引发我的肚子一阵疼痛。当我提裤欲走时,揉揉肚子,又不得不脱裤蹲下。

第二日,清晨。在我和杨小智还在熟睡的时候,三婶已早早做好了饭菜。阳光温暖地撒进房间,杨小智的父亲正端着菜,面带微笑地走来。地是每天早上必扫的,你还能清楚地闻到水洒在上面的气息,一块块铺在地上的砖块也显格外有精神。一家人吃着早饭,唠叨着一些琐事,好不朴实、温馨。

如今杨小智却请了长假。杨小智起初在一家网吧做网管,没几日他就受不了了。晚上冷不说,主要是身体受不了,每天晚睡早起的,上火,长痘痘,还不管吃住。杨小智觉得这不是个法,后来又去了一家餐馆工作。刷盘子洗碗,不算累活。别的不说,至少吃的好点儿!

有时候的下午,杨小智会来学校给苏星带些好吃的。两人中间隔着铁大门,像是探监,却也分不清是谁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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