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_不夏不秋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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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夏不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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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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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上午。

在教室里上课永远也没有这个兴致。第一节我睡觉,杨笑笑听歌。第二节我和杨笑笑一起听歌。第三节杨笑笑睡觉,我听歌。听得久了耳朵生疼,我摘下耳机,熟悉的一种声音又闯入耳内。不用抬头,不用翻课程表,这节肯定是地理课。地理老师,这位中年矮个子妇女,在教我们艺术生的众多老师当中,只有她还在很敬业的照本宣科,满堂灌。其他老师随便说那么十几分钟就让学生们自己看书,美其名曰:这是“自主、探索、合作”的新型教学理念。地理老师的声音是颇具有乡村教师代表性的,讲起课来时而普通话时而河南话,前面还在讲“大陆性气候”,讲着讲着就成了“大漏性气候”。有时候一句话也会把它拆开用两种语言来讲,河南话、普通话交错出现,听起来极其摧残耳膜。我真担心她某一天会不小心把舌头给绕折了。

第四节历史课更是无聊。历史老师,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了,背不驼,腰不弯,但走路缓慢,可能她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被尿憋过。虽然老,但讲课思路清晰,您听听:“打开课本,翻到96页。在第一段的第二句下面划横线,然后直接看第三段,这段下面全划线。翻过来97页,把第四段的第一句划住……划线的部分都是重点,好,下面开始背。”当然只是说她讲课时思路清晰,讲题的时候就漏洞百出了。有一次讲习题,趁我们没注意竟说了句:“我国58个民族……”还好有几个听讲的连忙起身纠正:“老师,您的愿望是好的,但我国只有56个民族。”老太太不信,一再坚持是58个。“56个!”“58个!”“56个!”“58个!”最后前排的一位同学不得不拿出地理课本,在《中国的民族》这节课中找到了一句“我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社会主义国家,由汉、蒙古、回、藏、维吾尔、苗、彝、壮、布依、朝鲜、满等56个民族组成”让她看她才恍然大悟:“哦――对,对,是56个,是56个。”然后合上课本又看了看封面,疑惑:“咱们历史书上怎么不说呢?”

在快要放学的时候,杨小智打来电话,我毫不避讳地接了,因为老太太早已趴在讲台上进入梦香了,班里乱作一团也未能把她吵醒。杨小智让我中午放学去大门口,说是要见我最后一面,下午就要去市里坐火车了。

还未走到大门口前,就远远地看见杨小智站在门口外边,手里拎着塑料袋。风吹着杨小智额前的头发,他细细地站在这个冬天里,很是单薄。孙老头有今日没有看大门,换了一个年轻的小伙。这小伙以前也是打过交道的,简单几句得知孙老头因为那次打架事件受了重伤,现在还在门卫室里躺着不能下床。我对小伙说要出去跟朋友说几句话,然后侧身在值班的桌子抽屉里放了根儿烟,以免被摄像头瞧见。

走近杨小智,才发现他手里拎的是馄饨。

“要走了,也不能陪你再最后吃顿饭了。买了两份馄饨,你帮忙给苏星送一份。”话虽客套,却很认真。

“老表客气了,苏星咋不来呢?”

杨小智顿了一下。

“我跟她说,骗她买的是明儿的票。等会儿你给她说实话吧!我是怕她会哭,我怕见到她哭。我这儿还有封信,一起带给她。”

“嗯。老表……去了,好好混。”我突然有种女生般的矫情。

杨小智点头。

没话找话地又聊了一小会儿,杨小智就要走。临走之时总说:“馄饨快凉了,赶紧回去吃吧!”刚好来了一辆出租车,杨小智坐了进去。冷风吹过,干燥的街道灰尘飞扬,出租车被掩盖,我的心突然空荡。

折回来我进了门卫室。孙老头躺在里屋的床上,盖两层被子。屋内充斥着脚臭味,偶尔还夹杂着门后未盖严的尿盆里散发出的丝丝涩味。

“孙叔!孙叔?哎我来看你来啦!”

孙老头没睡着,却故意停顿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平常没人这么喊他,就是这么一身贱骨头。

“韩东啊!手里拎的啥?你娃子又出去买饭了?日妈啊!这让政教处逮住又要说我看好门了!”老头装逼地埋怨着。

“看你说哩!我这是特意给你买的!补补身子!”我只好忍痛把自己的那份留给了老头。

“哎呀,还是你娃子疼孙叔啊!”孙老头用了一个“疼”字,我听得浑身不自在。

“哎呀不说这不说这,你赶紧起来吃吧!等会儿就凉了。我还得赶紧回去。”

“中啊!那我就不送了。”得了好处后也不必强留。

害怕苏星已去餐厅吃饭,走到他们班门口,才发现她一人还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来,像一道帘子遮住了她的脸。双手放在双膝上,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信纸,该是杨小智写的。我喊了一声,见是我,便把信塞进桌兜出来了。

苏星还是未出声先眨眼,不过不再带电了,只是友好、善意的目光。她在等我说话,我却开不了口。想起杨小智给了我一封信,觉得信上应该说得很清楚,就急忙掏出来伴随着一句“杨小智给你的”递了过去。苏星冲我笑了笑,她可能是想这是杨小智又给她制造的一场浪漫,而我是这次浪漫的使者。可她却不能理智地想一想,这符合剧情吗?杨小智已经说过他要去上海了。好,就算杨小智不愿走,可作者也会让他走的。要不他的小说往下还怎么写,人太多了他不好把他们串起来。走就走吧!等什么时候需要了再让他回来。我们都是木偶,受着别人无情的摆布,他才不管我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们需要的是什么。苏星接过信便笑着说:“他来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我又开不了口了。苏星没有继续追究,打开了信。还没看上几秒,脸上已换了表情符号,我猜信上的第一句话一定是杨小智很没创意的“我走了”三个字,刚还夸他浪漫呢!苏星继续读着信,手微微颤抖。该让女主角掉两滴眼泪了,虽然这很俗套。也许有些作者写到这里会让女主角纵身一跃去跳楼,然后大肆地描写枯枝零叶的凄惨景象,最后情景交融,女主角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毛衣,顺滑的黑发也被粘稠的血液包围,诉说着爱的悲歌。这样可能会赚人眼泪,可我们要理性地看清现实,杨小智只是身体的离开,苏星不必殉情。但仅仅是离开,也使苏星很难受。她深深爱着的男子,在她受到伤害后给她勇气的男子,永远不嫌其她的男子,照顾她吃穿的男子,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她都离不开的男子,却走了。她要流泪,是谁也不能阻挡的。心灵上的刺痛,使她不得不掉眼泪,她此时能做的,也只有掉眼泪。失去了杨小智,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什么都已不重要,什么都变得无所谓。嘘――请定格几秒。一,二,三。苏星默默地,流着泪。音乐起:

我总是傻傻坚信

你会陪我无数个冬季

可叶子会落,花有无期

所剩的只是

断断续续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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