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_不夏不秋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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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夏不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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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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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此坎坷,命运如此不济。但求一醉方休,忘掉昨日伤痛。

回到内成,我买了几样小菜:酸辣白菜,东方不败,鱼香肉丝,凉拌海带……又买了两盒红旗渠和两瓶老村长,让老板用黑色的塑料袋装好,不愿一些多事的人看到惹上麻烦。孙老头现在对我放宽了政策,有时嘴上还是会嘀咕两句,但只需冲他笑笑也就完事了。为了答谢孙老头,在此作诗一首:

师范大门管理严,

要走需留买路钱。

一碗馄饨一包烟,

孙氏老头乐无边。

到了寝室,已是晚上六点钟,上晚自习的时间,先去教室。

第一节下课。我叫上宿舍的五个哥们儿,去大西北,每人发一根儿烟。没别的意思,就是兄弟我今天有的抽了,给大家分享分享。一一点上火,不脱裤子蹲在用作小便的长条池子的沿上。整个大西北像开往厚集的汽车一般拥挤,来的人很少是为了排泄,不夸张的说,池子里的便便加起来还没有丢的烟头多,这是一个大烟灰缸。里面的灯自我进校门那天起就没亮过,还好上边是半露天的,可以洒一些月光进来。遇上黑云藏月的日子,大家都得打着火机出入。此时,上百个烟头星光闪闪,像舞蹈的萤火虫,某些女生见到这样的场景定会惊叹:“哇!好漂亮啊!”这大西北倒也有几分诗意。

哥几个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我今天相亲的事儿。听着我的遭遇轮番取笑我。

大炮说:“东啊,你这是赔了夫人又贴钱啊!”

我说:“说哩是球!”

胖子说:“东哥辛苦了!我开始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他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还真去了!我真没想到李翠秀会长成那样!”

我说:“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娃子!”

乔说:“哎?不是说那女的瓜子脸、丹凤眼……”

我说:“啥瓜子脸、丹凤眼啊!那是小鼻子小眼,贼眉鼠眼,长着一副南瓜脸!”

三儿说:“那也好歹是个女的,先解决了再说啊!

我说:“她就是扒光了躺在我面前,我也感觉!”

小屈子说:“你不会用被子把她头蒙住,只管专心做事?”

我说:“脸都长成那样了,别的地方能好到哪去?”

大伙儿正说笑着,却见大西北的两头同时有手电筒的光射进来,来者嘴里喊道:“不准给我动!都站好!”虽看不到来人的脸,但听声音我已知道是老冯。“政教处人来了,快跑!”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先是微愣,持续时间不到一秒,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逃跑路线狂奔起来。老冯二人慌了,遇谁抓谁。可这样几乎没有效果,你伸手抓住了甲,乙这时从身边跑过,由于另一只手还拿着手电筒,你只好松开甲去抓乙,甲就脱身了,丙又从身边跑过,乙又脱身了。我正思考着,突然被老冯抓住了胳膊。老冯用手电筒照我的脸,我说冯老师,是我。我也不清楚自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是要表达怎样的一个意思,总之,老冯听后说了句“赶紧进班,快上课了!”就把我给放了。走出大西北,心想老冯还挺够意思,毕竟这两年为他做事,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结果:所有人都跑掉了,寝室的五个哥们儿全被拿下。

我想这是老冯在报老严仇雪那晚恨。

第二节课到一半,老严领着五个哥们儿进教室了。他大概是去过政教处“招供”、认领了。起初六个人都站在讲台上,老严可能觉得自己的个头儿在这种情况下不够威严,又命令哥们儿站在门口。桌子一拍,大发雷霆,唾沫四溅,吼声震天:“妈那个毛啊!鳖娃儿们想死哩!看老子好欺负是不是?啊?!……你们不会死不承认?烟都扔到茅缸(厕所)里了他知道哪个是你吸的?人证、物证都哩,他能咋着(zhuo咋着:怎样)?!……五个人还打不过俩?给他俩揍一顿撂倒地上不都好了?咋就给你们教不能(聪明)哩?……”乔插了一句:“老冯明显是冲着俺们来的,恁些人都跑了。”老严说:“这我知道!但你们吸烟就对了?不吸能死?!”乔被噎住了,三儿继续说:“俺们是钻到人家设的套里了,烟还是纪律部的人发的!”“谁?”三儿不回答,作出一副“这话要说出来多没意思”的表情,但老严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我。我的脸顿时火辣,本意不是这样,可事实摆在面前:只有我一人没被抓。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证实此事,三儿这孙子太损了!我比窦娥还冤的人还冤,比屈原还屈的人还屈。

寝室。

六个人各忙各的。其余五人偶尔有几句交谈,关于洗衣粉、牙膏之类的话题,无非是一些“乔,你咋老使我牙膏啊?”“大炮,你洗衣粉让我用用。”“胖子,我香皂你放哪了?”“我日,白给我开水倒完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不愿自己吃亏还想从别人那里谋一点小利益。世俗。都他妈什么人啊!

这是一个冰凉的世界。无神地重复着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脱鞋,洗脚。和所有的事物都不能直接接触,中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冰块,体会不到对方的真实。洗脸,撒尿,上床,睡觉。躺下后我突然又想起下午买的酒菜,裹着外套下床,摆好,自斟自饮。连喝三杯,老村长就把我整晕了,胃里一阵翻滚,很不舒服。又倒一杯,不急着喝,吃起菜来。边吃边骂,骂他们狗咬吕洞宾,骂他们不讲兄弟情义,骂他们怕老严责怪竟陷害我,骂他们……骂着吃着喝着,喝着吃着骂着。总之我的话很多。嘴在疯狂地喊,其实我明白自己内心的脆弱。我想起了第一次去网吧玩通宵,整晚只会练习开、关机,没人教我,电脑老是卡。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托朋友申请了一个q号码,竟然有人加我。很激动,很迫不及待,我问对方好。拼音打得很慢,对方说没关系,像一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和我畅聊。后来开视频,对方竟然是一位20岁左右的漂亮大姐姐。但之后没两分钟,她就无端不跟我聊了,我不断地发信息,问她怎么了?有事?还在不?她只发过来一句:小屁孩,对你没兴趣!我又想起了我的第一个手机,里面的短信除了10086的就是杨小智的。又想杨小智,想他现在在哪?好久不见,一切可好?想我们一起吃别人饭菜的日子,一起去河边喝酒的日子,一起为赵莉……想赵莉,想她的过去,想她的现在,有时想不通,有时怀疑,感觉她变得太快。我开始恨我自己,也许是我把她毁了,还有杨小智,还有她所谓的男人。挺好的一个姑娘。我心里想着,嘴上骂着,天南海北,想啥骂啥……

大炮开始劝我,说我喝多了。其实大炮还是挺好的一个人,虽然他没有站出来替我说话,但我理解他。大炮家里穷,父母希望他能考个大学。他本人性格温顺、和善,在学校容易吃哑巴亏。他有时也抽烟、喝酒,这跟一个人的好坏没关系,他高兴的时候喜欢和大家一起抽烟、喝酒。过一会儿其他人也都开始劝我,说我不必这样。这时,三儿端起一杯酒,说是赔罪,然后一饮而尽。我说:“三儿,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三儿不理我,只顾低头吃菜,再喝酒。他好像是看我醉了,而此时又想吃我的菜,喝我的酒。其实原本我就是为大家准备的,可他却还要选择占别人便宜的方式,我很生气,拿起酒瓶朝三儿的头砸去。血从三儿的额头渗出来,但他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依旧吃菜、喝酒,还大笑。我更加愤怒,手握着拖鞋,刺向三儿的肚子。所有人都很惶恐,阻止发疯的我。我被乔和大炮拖着,看着三儿的肠子流出来,还有血,还有我的酒菜。但他依旧不知疼痛,依旧喝酒吃菜。寝室混乱到了极致,惊动了张师傅。他敲开门,看到菜和酒,也坐下吃喝起来。然后大声吼我,说不许我再闹。我安静了,他们一群人就坐在我的酒菜旁高兴地吃喝,大炮给我点了一根儿烟也加入了。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哥俩好啊!”“六六顺啊!”……每个人脸上都堆着肮脏笑,丑陋。两瓶老村长不够他们喝,张师傅又从值班室里拿了两瓶卧龙玉液。我已无力,只剩下嘴还能当做武器,瘫坐在门后的地上,骂。他们可能嫌我太吵,就一个接一个的给我“敬酒”,目的是要把我灌得不省人事。我不喝,他们就用手掰我的嘴巴,强行往里灌。只感觉自己像喝矿泉水一样,咕咚咕咚地,已麻木,分不清是水是酒。

我倒下了。

凌晨不知几点。

“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一对好朋友,快乐父子俩……”

手机在叫我。不理它。还叫。妥协。终于我拿起了它,它不叫了。迷糊地睁开双眼,未接来电,一串没见过的数字。继续睡,一会儿,有尿意。起身,光着身下床,发抖。环顾宿舍,所有人都睡得很沉,鼾声此起彼伏,像在合唱,一群狼心狗肺的庆祝方式。室内充斥着呛人的烟味、酒味、脚臭味,由于冷,没开窗户。我感到嗓子干痛,想喝水,自己却有尿意。地上散乱着塑料袋,剩菜残羹。几个酒瓶横七竖八,拎起一个对准瓶口。正舒畅着,“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一对好朋友……”我想停下来去接电话,尿却一发不可收拾,只好拿着瓶子边尿边向床边移动。

拿起手机喂一声,竟是杨小智打来的。

我很激动,这孙子可算是想起我来了。想问问他在那边的情况,工作怎么样?收入多少?北京好玩不?换号了怎么也不给说一下?他却抢着问我,学习如何?身体呢?破处了没有?不是关切的话语,感觉比以前更加客套。我激动全无,冷静地和他客套起来。从话语中感觉到他也像是喝多了。聊起赵莉的现状时,他没有丝毫的惊讶,说:“你想啊,一个纯真的花季少女,被我干了,又被你感情折磨,变成现在这样很正常。”我听着他的话,可以想象到他此时是怎样的呲牙咧嘴,做着怎样不要脸的表情。只恨他不在身边能让我痛扁一顿!他又问我苏星的情况,我说没怎么见。他却怀念起和苏星开房的日子,喋喋不休地讲着当时的细节。我的耳朵麻木,能感觉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分辨不出其中的内容,是不愿分辨。我打断他,问他跟苏星现在怎么样?他说刚给苏星打了个电话,分了。我问:“你当时不是追得死去活来吗?”他说:“当时那就是一次大的投资,还好最后还有点收益。可现在离得太远了,解不了一时只需,问她要点钱也给不了多少,倒是维持着这段感情还得花我不少电话费,不如一拍两散。”原来杨小智一直在骗我,骗周围所有的人。他表现出了真实的另一面,每个人或多或少的另一面。我明白了他在把赵莉肚子搞大的时候为什么还想着追苏星,明白了他对于苏星的失身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冷漠,明白了他为什么三番五次地向我借钱……这孙子太他妈孙子了!我只是不明白,一位憨厚纯朴的农村老父亲,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儿子!更可笑的是,杨小智,他接下来,又向我借钱,说近日有点拮据,老表能不能……我气愤地把电话扔在了床上。

望着窗外。弯月挂在树梢,不低不高。

慢慢,我平静。摸一根烟,点燃。蹲在床头,靠着一根床腿。缩成猴子的模样,吐着烟雾……

我想,日子,还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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