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王兵败瓜洲渡,金世宗完颜雍宫廷政变之后登基为王,于南宋朝廷签署《隆兴合议》,议定双方和平共处,南宋每年以岁币和俯首称臣换得一丝安息。南宋百姓这才过得几天安稳日子,然而在看似平静的湖水之下,暗流正在涌进。是时天下并非宋金两家,辽、夏、吐蕃、蒙古诸部也在蓬勃发展,天下大势注定不会太平许久。
乾道六年春,南庭水暖,四处一片生机,乱世下的太平格外让人珍惜。
《隆兴和议》的签署已经过去六年,北伐的影子渐渐消淡在南庭的议程之上。符离之战既让人失望又让人安心,失望的是怎么就败了,安心的则是因为《隆兴和议》的签署。不管是卖国也好,屈辱也罢,老百姓根本不用去管那么多,他们关心的只是不用再四处流浪、不用再为半夜劈里啪啦的抓壮丁声惊恐、不用再为了那深不见底的军饷贩妻卖子,能过上安定的生活比什么都好。
几年的安逸生活终是让人们想起了久违的笑容是什么模样,然而望着眼前的一片祥和,辛弃疾却没有笑出来。建康通判副使,辛弃疾没有想到自己竟是如此这般结局,当初张相(张浚)率军北伐,辛弃疾矢志随军,却终是没有走成,而与自己一干出生入死的兄弟统统都打散编入伍内,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更没有人能知会一声。辛弃疾知道那是朝廷在猜忌自己、在提防自己、在断自己的后路,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流寇头子”而已。然而对于北伐,辛弃疾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很是清楚符离之战的失败在什么地方,符离之战并不是败在金国人手里,而在败在了堂堂南庭之上。想想,自己一腔热血就这样在酒肉筵席间慢慢的变凉,无数的抱负机谋统统在岁月里渐渐霉烂掉,他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良将不存,贤臣已亡,朝野上下,奸佞当道。辛弃疾感到一种空荡荡的失落,突然想起当年洞庭湖畔与陈同甫的一席对话,更是感慨万千,草莽与士人,当年一直纠结着自己的问题,当如今辛弃疾才看得清楚。所谓的差别,那便是人心,人心呐!
想起当年自己带着两千义士走南闯北,最后加入耿京天平军,一路坎坷无数却也过得开心、活得有目标,可而今虽是生活平稳,却是毫无目标。人不能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活着,遥想山河破碎,回望武穆遗恨,想想自己的矢志抱负,辛弃疾终是黯然。朝堂之争他已经厌倦了,他不想再看到那些畏畏缩缩的嘴脸,然而……辛弃疾的心中一亮,唯此计方能圆我大志!
金大定十年初春,中都皇城。
完颜雍正在书房翻阅晨里送来的公文,突然听闻房外有求见之声,完颜雍抬起头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将来人唤了进来。只见完颜云宣谨慎的进来向完颜雍施礼道:“臣完颜云宣参见吾主。”完颜雍瞥了一眼完颜云宣,道:“起来吧。有什么话说?”完颜云宣跟了完颜雍这么多年,自是对完颜雍的脾性了解得很透彻,连忙躬身道:“微臣有一事想请主上定夺。”
“嗯?”完颜雍一听,不是关于朝廷之事,心中就是不乐,何况是完颜云宣的私事。完颜云宣见完颜雍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深怕遭了无妄之灾,连忙道:“主上,这其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我们……”完颜雍却没有心思去听完颜云宣的一番推测和遐想,脸色稍变的道:“说。”完颜云宣一见,连忙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话语,辛苦他还想了好久才来见完颜雍,此时却一个字也用不上了。这完颜雍便是绍兴三十一年秋,在中都屠杀完颜亮全家,黄袍加身的金世宗,此人虽说是心狠手辣,但却也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
自他即位后,出于多方面的原因便停止侵宋战争,一心思政、励精图治,更是大刀阔斧的革除了海陵王完颜亮统治时期的很多弊政。更值得称道的是,完颜雍不但本人十分朴素,不穿丝织龙袍,就连皇亲国戚也不敢像海陵王执政时那般招摇,颇有宋太祖赵匡胤的作风。再加之《隆兴和议》的签署,南朝每年上缴数目不小的“岁币”,故短短数年中便恢复了完颜亮穷兵黩武带来的亏空,更使得金国国库充盈,农民也过上富裕的日子,天下小康,实现了“大定盛世”的繁荣鼎盛局面,被后世尊称为“小尧舜”。
此时见完颜云宣吞吞吐吐的,心中就是讨厌,对于这位堂兄,完颜雍和完颜亮的想法都是一样的,看不起他。若不是当年完颜云宣应了完颜雍的要求,斩了完颜亮的首级,恐怕也活不到今日。完颜云宣于是便躬身走到完颜雍近处,窃窃道出了他的想法,完颜雍一听,可真是龙颜大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完颜云宣道:“真有此事?”完颜云宣连忙诺诺的说道:“确有此事。”完颜雍听后,顾自陷入了沉思,四十年前后宫失窃一案悬而未决,其中少了什么物件,丢了什么宝贝均无人知晓,因为那都是自南庭收刮而来,如果四十年前的案子真的与此有关的话,那么……
完颜雍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那便是抛砖引玉结合了敲山震虎的计中计,于是向完颜云宣如此如此吩咐了一番,直听得完颜云宣张大了嘴巴,这……当皇帝的就是不一样啊,这样好的妙计都能想出来,真是一箭双雕,不,一箭多雕才对,于是完颜云宣听后连声称秒。完颜雍也是暗自为自己的这个计谋得意,完颜云宣见得完颜雍龙颜大悦,连忙便欲将此事揽下来,完颜雍却道:“交给天罗门去做就是了。哦,对了,让西夏那帮人也参与进去。”
西辽崇福七年,夏。
承天太后与朴古只沙里正忠义王在避暑行宫里边吃着葡萄,边欣赏着面前的舞姬在翩翩起舞,享受着东平王萧朵鲁不死后的惬意。虽然朴古只沙里是萧朵鲁不的亲兄弟,而承天太后耶律普速完也是他兄长萧朵鲁不的妻子,但这对男女却正大光明的拥在一起,只因为耶律普速完是大辽的统治者,哪一个统治者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听闻蒙古人正打得火热?”耶律普速完将一颗葡萄举得高高的,而后松手掉进口中,边嚼变问道。
“是啊,我在外面也听闻一些零碎,您说这么大热的天,好生享受一番可不更好,非要打得你死我活的不成。我还听说乞颜氏族孛儿只斤部族的首领被暗杀了,叫……叫什么来着?”“叫孛儿只斤.也速该。”耶律普速完笑呵呵的说道,朴古只沙里连忙应和道:“对对对,就是叫也速该。太后真是明察秋毫,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洞悉一切。”耶律普速完听了心里虽然高兴,但是还是笑了笑道:“想哀家每日要处理这么多军国要事,哪能不知晓此事?”朴古只沙里也是尴尬的笑道:“太后要爱惜自己身子,无关紧要之事便交与小臣便是。”
耶律普速完听完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疼惜我,我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想我大辽天下,虽说哀家摄政,却还不是你的天下?”朴古只沙里见得耶律普速完说出了自己的心思,连忙惶恐道:“小臣断不敢有此想法,还望太后明察!”耶律普速完也是轻轻的拍了拍朴古只沙里的肩膀道:“哈里则河他们的首级早些时候已经拿出去示众了,你要不要也去看一看?”
朴古只沙里一听,连忙翻身跪倒在耶律普速完面前,连声道:“求太后开恩,此事绝对不关小臣的事,都是哈里则河他们心存妄念,还望太后明察!”望着朴古只沙里遗憾不振衣衫不整、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模样,耶律普速完冷笑道:“哀家自有分寸,谁忠谁奸哀家心里明白得很。你就好好的当你的忠义王,哀家自不会忘了你的好。有些事你该放一放了,那些琐事交给泽塔尔木他们去做就行了,你只要每天进宫来陪哀家便是。”朴古只沙里心中惶恐,赶忙连连谢恩称是。
过了一会儿,耶律普速完才让朴古只沙里起身,吩咐道:“听闻那也速该有个儿子叫铁木真的,虽仅九岁却也算个人物,年纪轻轻便能做出弑兄之事,你吩咐下去,着人好生打探其下落。若能寻得,便与哀家带来,我倒要瞧瞧那小子到底有何能耐。”朴古只沙里连声应了下来,随后只听得耶律普速完淡淡的说道:“今日哀家困了,你去了吧,要用时便着人召你来。”
西夏乾祐元年秋。
秋风起,平沙茫茫,婉转而凄迷,更甚江南烟雨。任德敬的死或许只是一个引子,更大的清洗运动正在西夏国内开展的如火如荼,沾亲带故的姑且不论,就连一面之缘的也遭到连坐。死亡或许可以算是终结,但它又何尝不是一个开始呢,有人倒下去,自然会有人站起来,朝堂如是,江湖亦如是!
西平公任德敬的陨落震惊了整个西夏,西夏一品堂在扳倒这棵以任太后为靠山的大树中发力不小,然而等待他们的却不是国主的封赏,而是一次人心惶惶的审讯。有人意气风发,也有人心灰意冷,这不,有人正在西凉府的“凤来仪”喝着闷酒,身旁几个妖艳的女子正在卖笑陪醉。
“你说该是不该?他娘的,老子辛辛苦苦寻得的,却偏偏要……真他娘的窝火!”一个壮汉边喝着酒边在唠唠叨叨的发泄着他的不满,身旁的几个女子连忙又来劝酒,更有甚者坐到那壮汉怀中,提着酒壶给他灌酒道:“二爷,您消消气。人活一世哪能不遇到几件烦心事?如果什么事都放在心上,哪还能活人?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正所谓:一醉解千愁嘛。”那壮汉张口接怀中女子的酒,而后望着怀里的美艳女子,脸上的抱怨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了满面淫笑,伸手在女人起伏壮观的身上游走开来道:“还是六娘会说话。”
那女子也是挽住那壮汉的脖子娇笑道:“多谢二爷夸奖。”那壮汉听得女子酥骨的声音,心中早就欲火腾升,一只手不禁穿透怀中女子的裙裾而入,触到女子发烫的身体,更是引得女子娇躯乱颤。那壮汉不禁感叹道:“哎,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周遭女子也是久经风月,不禁故意问道:“二爷何出此言?”那壮汉一听,似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上动作,也是换了脸色道:“你们绝想不到这世界上竟有那么冷的女人?”
众女子一听,心中均想,身体冷的?可不是死人?可是见得那壮汉的表情却显然自己猜得错了,均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壮汉,想要知道壮汉嘴里的故事。其实,这一干女子心中的想法却绝非如此,虽然也有猎奇之心,但是出道至今,自是学会了怎么讨客人喜欢,怎么让客人觉得自己就是那天底下唯一的知己,怎么让客人心甘情愿对自己敞开心扉,故才整齐划一的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那壮汉见得众人如此,将手从怀中女子的裙裾里抽了出来,像是他一想到这个女人便什么都没了兴趣一般。只见他拍了拍还赖在怀里的女子浑圆的臀部,那女子便离了去在边上坐定,而后他再喝了一口酒,这才将藏在心里的故事说了出来,想想那已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众女子听完那壮汉的故事,均是心中犯冷,不住感叹: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就不说数十个武林好手死在她的剑下,而且那时她已身中剧毒;也不必说她那种让人一见之下便心底发寒,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眼神;更不必说她那惊世骇俗的背景,单单自那壮汉口中所描述的美貌就让这一干女子既羡慕又嫉妒。也不知道是谁轻轻的问了一句道:“那……那个小孩子呢?”那壮汉也是很迷茫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们就差将方圆十里掘地三尺了,可就是找不到他的踪迹。”
方才被那壮汉称作六娘的女子也是问了句道:“该不会就这么消失了吧。”那壮汉也是迷惑不解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当日在万丈瀑上,却是没寻见那笑男孩的踪迹,当真是奇了。更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若说要是放走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摔下了万丈瀑——尸骨无存!
江湖之事瞬息万变,不知万丈瀑身死之人是谁,那壮汉口中的小娃娃又是谁,那小娃娃的身死如何,又会有什么样的际遇?这帮杀上万丈瀑之人是受何人差使,为的是什么,诸般事宜尚不分明,欲知后事,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