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悲一时喜一时,屠金正在暗自为发自丹田的寒气冷却全身奇痒而高兴之时,那道寒流更是逆流而上,逆着先前那道暖流经过的地方走遍全身上下,冻得屠金脑子都要炸掉一般。这种奇寒,屠金在万丈瀑的冰天雪地都不曾体会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屠金的须发之上便结起冰棱,冻得屠金全身发抖。
然而,此时最震惊的不是站在一旁的孔杕,而是正为屠金输送内力想要打通他奇筋八脉的习良。最初的时候,习良为屠金输送内力,周游全身上下无一余处,最后归到丹田气海之处。可是,当所有的内息走遍了屠金全身之后,习良却是发现自己的内力竟是不能进入屠金的丹田气海之中。学武之人皆是明白,丹田气海乃整个人的精气初始之地,也是百川归流之处,当是异常顺畅才对。即便习良早就看出屠金没有内力,但他却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原因,而且屠金也是他唯一见到的丹田气海闭塞之人,竟还是活人!
习良心中虽是不解,但凭借他数十年来的江湖经验和浑厚的内力修为,于是他便加大了力道,这才引得屠金感到一阵腹痛。可是,习良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在习良猛催内力之后,屠金闭塞的丹田气海被打开了,可是习良却是感到自己的内力石沉大海,而且自屠金的气海之中更是涌出一股无可限量的冰寒之气,瞬间便将习良的内力给吞噬掉,而且还有反扑的迹象。
而且他也明显感到屠金的身体先是由顺理成章的灼热变成了不可思议的冰冷,并在他的一双手背之上,竟也开始慢慢的结冰。习良心中顿时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什么手法,竟能将这么强大的阴寒之气密封于一个大活人的丹田之内?这小子又是什么来历,为何会有这般强大的阴寒之气藏于体内?难道是那个人做得?可是……正在习良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感到那股阴寒之气转瞬间又退了回去,习良也思虑不了那么多,赶紧继续催发内力护住屠金的心脉,经过如此一轮洗劫,这小子的心脉受损当是很严重。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习良感到屠金的身体慢慢变暖,呼吸也逐渐均匀起来。运起内窥之法,心眼顺着自己的内力走遍屠金的奇筋八脉,但见屠金的心脉具好,只是自己的内力又在屠金的丹田之处被隔离在外。这次,习良没敢贸然进犯,一个不留神,这小子便没命了。想到这里,习良慢慢聚集在屠金体内残留的内力痕迹,突然猛力一掌,屠金吐出一口黑血,竟是真的逼出不少毒质。
习良收功调养了一会儿,待到他睁开眼时,屠金却已在关切的盯着自己。这小子怎么回复得这么快?!习良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的屠金比最初见到的时候要精神了许多,而且眉间的黑气也是稍稍消淡了些。
“多谢前辈!”屠金见得习良睁开眼,当即俯身跪地叩谢大恩。
习良则是望着屠金苦笑了一下。这世间奇人怪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即便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经过打通筋脉之法后,最少也得休息三个时辰才能恢复常态,没想到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子竟然能这么快恢复过来。习良笑过之后,起身对孔杕又是说了几句闲话,并叮嘱二人一路上要小心行事,感动得屠、孔二人连连称谢不绝。
“我走了!有缘到我千层居来。”习良说完,“嗖”的一声便闪到了七、八丈开外,再一个跳跃便进了树林之中,再也不见。
屠金在道谢告别之余,想起习良最后说的那句话,甚觉耳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孔杕见得习良离去,思讨此地不宜久留,也不知宁青天那伙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催着屠金赶紧离开。屠金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再望一眼习良消失的方向,引着孔杕走进夜色当中。
一路之上,屠金与孔杕走走停停,处处小心提防,孔杕也是装扮成一年老的瞎子与屠金一道假称叔侄二人,幸得没有发现跟踪之人,这一路走到静江玲珑山庄之时已是乾道九年八月初三。
这日,孔杕与屠金来得一崇山峻岭之前,屠金遥望着连绵不绝的山峰,不禁感叹景色优美,而孔杕则是沉默不语。屠金扭过头去看时,只见孔杕满脸的悲切,心中的喜悦一下子也烟消云散。屠金虽不知孔杕母女当初为何离开玲珑山庄,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故事,但孔杕如今家破人亡,回到此处难免会触景生情。
“师妹,你说我这几日来连续做那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屠金见得孔杕难受,生怕她悲从中来,赶忙找了个话题引开。
“我怎么知道?当是你成天胡思乱想之故吧。”孔杕心思细腻,她何尝不明白屠金心中的想法。可是屠金越是这样关心自己,孔杕心中越是不安,但事已至此,惟有将错就错、一错到底了。即便有什么过错,待到大仇得报之日,自己一力承担便是。
“其实也不是我胡思乱想,只是我觉得很奇怪。那些图画我只见过一眼,而且当时我也神智不清,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再说,我白日里没事想那些东西作甚,怪可怕的。”屠金所说的怪梦之事,其实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屠金在梦中总是见得那日所见的那几页图画统统都活了过来,有牛首人身之辈,也有人首马身之流,最可怕的还当数那条凶猛的恶龙,虽是不知其身后隐藏着什么,但每次都是这条可怕的巨龙将屠金惊吓醒来。
“那就是你心中的魔障!”孔杕连日来整天都在听屠金讲他的恶梦,虽说她生性温柔,但一个人老是在你耳边唠唠叨叨没完,而且还是同一件事情,几乎还是一字不变的重复着,怎能不让人心中生气?
“魔障?”这是连日来听到孔杕说出来的第一个新鲜词,他自己想了想,没弄明白这魔障是什么意思,于是连忙追问“魔障”的来由、好坏之类。
孔杕也是听屠金说起别的事情,而且这“魔障”一节也是今后练功之时必须得克服的一道坎,故而便仔细的给屠金讲解了有关“魔障”的种种传言和厉害。俗话说:情由心生,此时孔杕的满脑子里都是如何教导屠金克服种种魔障,怎样才能练好本门的武功之类的事情,触景生情的悲凉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孔杕对此处了如指掌,边与屠金说话边引着屠金走进大山深处,屠金也是仔细的听着孔杕说着好些练功的要点,竟连自己脚下的路是怎么弯怎么拐的都不知道,直到当他看到在对面山崖上的树林之中现出一片红瓦来时,才猛然醒悟玲珑山庄终是到了。
此处山幽林静、草绿花黄、断崖绝壁、清泉暗溪,统统的一切都掩映在高大的树林之中。若非熟悉此处之人带路,要寻到这么一处清幽僻雅之所,无异于大海捞针。林间清凉的山风,带来阵阵幽香;道旁的落鸟小兽,时不时惊起回声荡荡,屠金感觉一下子便回到了小时候的万丈瀑一般。
“你看,到了!”屠金口无遮拦的笑道。
“是啊,回来了。”孔杕的脸上并无半点惊喜,也没有责怪屠金的冒失,玲珑山庄对她来说,也许算是真正的归宿。当初娘亲带着她离开玲珑山庄之时,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回来,而且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回来。即便是身旁多了一个“师兄”,可物是人非的感觉终是逃不出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