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深深径绿如荫,花浓浓色月常新;
三声五声天上琴,一点两点人间明。
没有到过春归院小庭后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里有多深。放眼望去,入眼的尽是花依栏,栏绕楼;树遮墙,墙连亭。实在是看不到哪里才是尽头,要多久才能走到最里面。
阿伊蛮当然也不会知道,他此刻正在花丛树荫当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脚下或是碎石小路,或是鲜花丛草,他丝毫不在乎。所以,他已经被狠狠地摔了好几个大跟头,但是他依然爬起来向前走。谁也不知道他倒底要去哪里,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在乎。
周围的花丛树荫浓密,里面或许隐藏着许多毒虫蛇蝎,咬一口便会让人毙命,但阿伊蛮也不在乎。
酒醉的人岂非正是这样,有许多他们平时会很害怕很在乎的事情,等到一旦喝醉了,就会变得不再害怕,不再在乎。所以阿伊蛮现在绕花踏草,穿林过树一点也不害怕,因此而跌倒擦伤的胳膊,现在也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阿伊蛮的心里现在却很疼,泪水几乎就要盈眶而出。
酒醉的人岂非也正是这样,平时看起来只是一丁点的小事情,等到一旦喝醉了,他们就会不厌其烦地斤斤计较,甚至不惜为此大动干戈,伤了彼此的和气。更何况,令阿伊蛮心痛的事本来就不算是一件小事,最起码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如今喝醉了,那就更是天大的大事。
岂非平时一般不会醉的人,一旦喝醉了酒,那么就会比常人喝醉了闹得更凶。所以归凤阁此时才会鸡飞狗跳,所以现在阿伊蛮经过的地方,一路花残柳败,一片狼藉。
也不知走了多久,阿伊蛮依然在花丛环围当中,只不过身后的闹声早已不复听闻,只是偶尔会有三五声琴声继继续续传来,似有似无,分不清楚倒底来自哪里,或许是从天上而来。
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湖泊,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大池塘。月色下,水面波光粼粼,池塘边上的白石护栏似乎也如同月色那样皎洁明亮。
阿伊蛮走出花丛,小心翼翼地扶着白石护栏,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前走。他总算还是知道,如若掉进这个大池塘中,即使不被淹死,那滋味也不会太好受,所以他走起路来还是万分小心。只不过脚下似乎不大受大脑的指挥,有好几次差点扑跌向前,翻身掉进水里。他的头上也因此被石栏撞青一大块,但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疼。
看到阿伊蛮跌跌撞撞的步伐,不禁让人提醒吊胆,害怕他会一不小心掉进水里面去。还好,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堵墙,白色的围墙,并不是很高,静静地耸立在离池塘不远的地方。围墙后面还隐隐可以看见几点亮光,似乎有人家居住。
阿伊蛮终于离开池塘护栏,向围墙走去。他扶着围墙一直走,终于面前出现了一个圆形石拱门,现在可以看清楚围墙里面是一个小庭院,院子里花香醉人,几间房屋静静而立,灯光便是从那里亮起来的。
现在小院内一片寂静,只有灯光没有人声,似乎里面的人早已入睡。
阿伊蛮不会管这些,他打了个响咯,吐出一口浓浓的酒气,便腆着肚子提腿走了进去。他现在已经醉了,所以里面的花香不会再令他着迷。阿伊蛮本来就一向不是一个怜花之人,他只摘花,不惜花。
阿伊蛮顺着花间的碎石小路,摇摇晃晃地走到屋前,又跌跌碰碰地爬上台阶,他整个身体都扑扶在窗棂上,举手拍打着窗子,醉声嚷道:“有――人吗?快让本,本少爷进――去。”
他脚下不停地移动,试图找出门在哪里。
忽然,面前的门扇猛然大开,阿伊蛮一个不提防,便扑跌了进去,一头撞在屋子中央的桌凳之上,整个人跌入桌子下面。在下面叽叽哼哼了半天,他才扶着桌子爬了起来,原本一张清秀的脸庞,此时被撞得紫青,而且沾满尘土,头发散乱,衣服破脏。他跪趴在矮凳上,扭头望着去。
这是一个女子闺房,临窗一个梳妆台,墙壁上挂有几幅仕女图画。而屋子的左侧一个大木橱架,古色古香,上面木阁内摆有许多精致的瓷器,还有书籍木简。屋子内宽敞整洁,一股幽幽的清香似有似无,让人迷醉。
阿伊蛮此时嘴巴大张,口水垂地三尽,一双眼睛怔怔地出神,显然是被深深地迷醉了。但是迷醉他的绝不会是屋子内的清香,因为他现在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床榻,自榻顶垂下的柔纱被轻轻拢于两边,而榻上此时正有一位绝世丽人盘腿静坐。只见她玉容庄严,双目微阖,双手拢于身前,捏手成诀,坐在榻上一动不动,显然正在打坐练功,两耳丝毫不闻身外之事。
“嘿嘿嘿,原来,原来是花老板呀,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伊蛮跪坐在地上,瞪了半晌才认出端坐榻上之人正是春归院的花老板,于是拍了拍矮凳,指着她大笑起来。
忽然花老板的面容一变,端坐在床人之人又变作是依玛真格。阿伊蛮眼睛一亮,猛然摇了摇头,再盯睛看去,仍然是花老板,只是一晃眼,发现眼前的人又变作是依玛真格。他顿时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屋顶也开始旋转起来。
阿伊蛮使劲撑着矮凳站了起来,嘴里嘟嚷道:“小,小美人,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他向前跌撞几步,扑跪在榻边上,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人一会是花老板,一会是依玛真格。
阿伊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笑着道:“嘿嘿嘿,你这个坏蛋,竟然敢变,变脸骗――本少爷。”
说完他便伸手向眼前之人脸上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