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灿听到楼上楼下都有动静,她想象得到他们探头伸脖子的样子,还真切地听到各自用她听不懂方言悄声谈论着。这小区里住的,有全国各地来这城市打拼的,还有国外的。深圳本地人极少住小区房子,他们要么住别墅要么住自己做的房子,同时也大多忙于投资、收租与赌博,或吸毒。
苏小灿无奈地靠在门边,她既然无法将古惠劝进屋,也无法将她赶走,只能任她闹,任别人偷听。
“你说,他在你这里做什么?”古惠没有要休场的意思。
“看碟,听歌。”
“你告诉他你这里的歌特别好听,碟特别好看,是吗?他为什么不到别处,偏来这里。还是你告诉他还会有别的更精彩的节目?收起你那骚骚的狐狸尾巴吧。”
“请你尊重我,尊重他,也尊重你自己。”苏小灿气恼,也忍无可忍,她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在家里接待了一个客人,而这个客人是异性的。
“你自己不尊重自己,谁会尊重你?”
“我怎么不尊重自己,我什么也没做。”
“是的,你什么都没做,门都没开,是别人撬门进来的,对吧?你骚得还可以,就是没勇气承认!”古惠这么个优雅的女人,怎么这次闹起来,竟跟叉腰的泼妇没什么区别。事实上这能怪她吗?她也希望这不是事实,但她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每骂一句,她的心也在滴血呢。骂苏小灿,就等于也骂他,是他和苏小灿一起的事。
“我再说一遍,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不信你可以问他,让他给你解释。”苏小灿带着哭腔说完这句话,“彭”的一声关门了。她把她们关在门外,把一切关在门外!她在里面独自承受不是她犯下的错,这是错吗?也许。这一切都太令人难堪了,她难受得想哭,其实不是想哭,她已流了一脸的泪了,只是没发觉而以。
很快全小区的人都会知道这事,多令人难堪!而她根本就没做什么,这一切怪谁?怪他,该死的杨传军,他硬是要进来,他不进来多好,什么事都没有。而现在古惠不是怪他,而是拿她是问,别人笑话都也将不是他,而是她。她越想越气愤,气愤的她拿起电话,拨了他的电话号码,接通了,她却不知该说什么,骂他?算了吧,她没出声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又打过来。
“怎么啦?”他问,好象一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既然他不知道,她又何必多说。她说刚才打错电话了。
“这么晚了,你想打给谁?”他追问。
“跟你没关系。”苏小灿冷冷地说,然后挂了电话。
他又打过来,她拒接。到此为止吧,她不想再多事。
他发来短信,问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苏小灿回道:“也许不是谁的错,但以后不要再找我,给我一个安静的生活。”然后关了机,一些令她头疼的事,想着想着她又失眠了。
数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着数着,她突然幻想着羊都从山坡上摔下来,死了,羊数不成了。
第二天,她送朵朵上幼儿园时,轻轻地开门,轻轻地关门,然后象做贼一样轻轻地下楼。她怕让张嫂听见,又会从那半开的门里探出一个――狗头来,张嫂就象是一条对某些事特敏感的狗。希望张嫂没见到她,也就忘了昨晚的事,不要到处去说,可是她究竟对这个情愿忘了自己姓名也不忘别人私事的邻居了解几份呢?张嫂是最喜欢从别人的不幸中去感觉自己幸福的人。
苏小灿没来由的心虚,就象是以前上学时,如果邻桌有人丢了东西,尽管这事和她无关,她也会心虚。但这次比她的邻桌丢东西严重得多,这是真正与她有关的事。
送了朵朵去幼儿园,苏小灿顺路去市场买了些菜,回到楼下,就看到了杨传军。她没理他,他跟着她上楼,上到家门口,苏小灿打开门时,回头对他吼了声:“回去!别再给我惹麻烦!”然后就关了门,关了电话。她惹不起麻烦。门铃在不停地想,苏小灿用海棉塞住耳朵,但还是有微小的声音传入她耳朵。该死的!苏小灿打开电话给他发了个短信:求你了,别在那里,让别人看见。不要逼到我无路可走。然后又关机。
杨传军不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昨晚他离开时还好好的,苏小灿送他出门时,他凝视了她一会,她是一副低头温柔的模样,那一刻,他想拥她入怀,但他完全克制住自己,没做出那个会让她认为过份的行动。但现在苏小灿很生气,后果可能很严重。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女人就象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看到她这样的短信,杨传军只得无奈地离去。
这个时候,古惠比谁都难受。她等待了这么多年,就要开花结果的爱情,却被这么个不起眼的人偷摘。她曾防备着杨传军身边的很多年轻女孩,如刘欣蓉等,真没想到她从不提防的苏小灿会是个人物。她不能任其发展下去,不能让她破坏了她神圣的爱情。她的爱情神圣吗?当要用别样的心计来维持时,它还神圣吗?
古惠没跟杨传军提起她找苏小灿这事,但她不知苏小灿会不会跟她说起,她试探性地给他打了个电话,从他的言语中感知他不知道,所以她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看情况再说。不过对于昨晚自己做的事她现在就后悔了,她认为不该那么冲动,感情是心的付出,必须用心来对付。她相信杨传军不会对苏小灿这么一个平凡的离异女人付出真感情,肯定是苏小灿多情,她要感动苏小灿,让她远离他。所以她也给苏小灿打了个电话,道歉说昨晚太过冲动。她心里有没有歉意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的话确实说得很婉转,很感人,让苏小灿感到错的是自己,是自己给古惠带来伤害。所以什么也没做的她答应古惠远离杨传军。
苏小灿一天没出门,直到下午去接朵朵时,她才不得不走在小区的路上,远远地看到苏小灿在走来,张嫂和一帮妇女在挤眉弄眼地议论着,没指名道姓。
“没看到她走路整个屁股都在扭,就好象在叫男人往那里瞧。”
“那双眼睛更是象只骚狐狸,总想勾人。”
“只会搂搂抱抱跳舞的会是正经女人吗?”
“她女儿将来也会是个小骚货!”
苏小灿快走近时,有人“嘘”了声,议论便嘎然而止,都对她投来探询的目光。这地方,这类有影无踪的事是传得最快的,你不要认为清者自清,有些事是别人认为有就有,嘴巴长别人身上,当事人没说话的份,因为别人不需要你的参与。苏小灿用平淡的目光面对别人的探询,人们有些失望,因为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垂头丧气,只看到从容、漠然、还有令人自叹弗如的傲然。她就象悬崖上的一株小草,顽强地生长,注定也要孤寂地等待。“女人是一粒种子,种在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姿态。”这话不知是谁对她说过。是的,她就是被播在贫脊悬崖上的种子,她让别人记起不是因为花香,而是因为扎不起根的贫贱,但她倔强、傲然。而古惠不同,她就象是一粒播在肥沃土地里的种子,自然地生长,盛情地绽放,她就象国花牡丹。
还在上班,古惠就叫杨传军早点来接她。
“我想去逛逛街,我们先去选好戒指吧,免得到时太匆忙吗?”刚吃完饭,古惠说,她不想让他早早送她回去,她想让他没机会去找苏小灿,同时也算是提醒他,他们婚事已近,别再多事。
听古惠这么说,他也确实才意识到,再过两个月就是他们的婚期了,但他还没为他们的婚事做过什么,现在说到要去买戒指,他才意识到结婚不是说说就算,不是点点头就可以,是要付之行动的。
“我今天有事,改天好吗?”杨传军说,苏小灿的脸在他眼前晃动,时而清淅,时而模糊,有灿烂的,有忧伤的,有平淡的,不论何种表情,都不例外地带着从容、倔强。她的脸蛋也许是普通的,但一旦她走进某人的心里,那就是最特别的,不可取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闯进他心里,说实话的,她并不出众,而他身边出众的女人多的是。那为什么她的身影会在他心里挥不去?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看着心不在焉的他,古惠的心里有难言的痛,但她相信,这男人,只要结婚后,就言正名顺是自己的了。但现在她必须让他明白,别的女人,是属于别的男人的,唯有她,才是他的。是的,这点有必要让他明白。
“苏小灿找过我。”古惠撒谎地对他说,同时在看他的表情。果然他紧张起来,伸出双手想扶台坐直,听听她为何找古惠,不过碰上古惠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将伸出的双手往后一弯,装作不在意地打个哈欠,然后,似是不在意地问:“你刚才说什么,苏小灿找你?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