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马背的起伏中一点一滴地流逝,郭晟大军已经尽在眼前,李陟于周缙对视一眼,队伍遂左右分开,李陟带着五十人向东。若此时由上下观之,这两对各五十余骑相较于前方一万多的军马,确实就像是一泓雨后形成的水流汇入小河之中,只是这一泓水流注定将引起一场惊涛骇浪。
郭晟一路走来风平浪静,是以一众人马毫无警惕,借着在林中有树木遮挡风尘,于是士卒皆在林中寻一株树木,便在树下安息。李陟等人的喊杀声在繁密的树林之中,反复地反射,辨不出究竟从何处传来。
李陟用力鞭策着胯下的战马,眼前是八九个聚在篝火边聊天的士卒,李陟很清楚,瞬息之后,这些人便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平生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直视杀戮,李陟的心中竟有着一丝莫名的兴奋,随即他看到了眼前士卒的脸庞,那是一张还带着九分茫然的脸孔,或许他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战马踩踏着倒下人的身体向前奔驰,一路冲杀下来,没有人留手,刀光所到必见鲜血,不到片刻李陟回头看见众人的衣衫已经全部被鲜血染红,也不知道那一边周缙的情形,李陟不觉握紧手中的马刀,敌人已经开始有所警觉,慢慢地众人感觉向前变得越来越困难,后面的敌军听的前方的砍杀声,都有了一些防范。
李陟挥动马刀,一颗头颅飞起,瞬时间一股鲜血溅入李陟的眼中。再一次强忍着睁开眼,李陟看到的一切全是血红,眼睛有些酸楚。但是李陟知道现在不可以有一丝的迟疑,片刻的停留,自己和身后的士卒也就像马蹄之下的那些人一样,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眼前的敌人越来越多,李陟一刻不停地收割着生命,右手早已麻木,只是下意识地左右挥动。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连李陟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人,冲杀到头之后,照约定两队换过方向,调转马头。林中树木繁盛掩饰了他们的行踪,也打乱了他们的队形,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队形,出城之后,李陟就已经下令,一旦失散即各自为战,最后在城北山坡上会合。
最终李陟还是从敌阵中冲杀出来,手中马刀下意识地挥动,却正好劈在树上,马刀应声而断。“我还活着,”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右手,李陟抹一把脸血液早已在脸上凝结,怎么抹也抹不掉。“出来了多少人?”“二十七人。”
半个时辰后,周缙带着另一对人杀出,众人在山坡上继续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清点一下人数,一共活着出来了八十四人。
“现在,我们还有八十四人,也就是说有二十六个弟兄死在了那片林子里。”李陟看着身边这些士卒,这些经过一番鲜血洗礼过的士兵将是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的关键。
“但是,我要说,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现在我们继续分作两路。这一次目的不在厮杀,只需尽力骚扰,让郭晟无法安稳地休息。天明时依旧在这里汇合。”
“现在,散。”
一夜喋血之后,在李陟不断的骚扰之下,郭晟无法确定到底有多少敌军,无奈之下,下令后撤四十里并安营扎寨。看着郭晟军队远去的旗帜,一众士卒将李陟高高抛起,大呼万岁。
城中,盐监徐良大清早地就来到县衙,本来朝廷灭亡,从前的盐监现在是最大的私盐商贩,县令一下令封城,他眼看着白花花的盐变不成白花花的银子。气急败坏地和县令抱怨着,“我说县令大人,平日里你没少拿我徐良的好处,如今你把城封了,你教我怎么办,我那些盐等着要往南送,多耽搁一天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县令和县丞一遍遍地和眼前这个满眼只看见银子的胖子解释着眼前的形势。奈何这胖子什么都不管,只顾得他那几条装满盐的货船。
“大人,李兄弟回来了。”县尉早已受够了身边这个市侩的嘴脸,此时听得李陟率兵而还,立即将县令拉走。三人急匆匆地赶向北城门,留下徐胖子犹在喋喋不休地叫骂着,最后无奈转身回去。喃喃念叨着什么。
李陟简单地交代一下战况,随即嘱托县尉派遣探马,随时注意郭晟的动向,另一方面交代县令召集全城铁匠广造弓矢,不论质量,越多越好。交代结束自和周缙一众人前去休息。
另一边,郭晟大帐之中。横行东海数年臭名昭著的山贼正气急败坏地训斥着手下。昨夜一场混乱之中,郭晟折损了千余人马,更不提众多伤残士兵。重重地将手中酒杯摔得粉碎,此番南行本想借着欧阳栎将实力南移,而如今却无端受损如此之多,这些可都是他和欧阳栎分划利益时的筹码。怎叫他不无名火起。
“昨晚到底是何人所为?查到没有?”
手下人战战兢兢,声若蚊蝇,“不知。”
“一群饭桶,养你们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