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陟有伤在身,但战事仍在进行,依照李陟的吩咐每天一对骑兵前往楚郡大营附近,截击汲水士卒,针对这一举措,欧阳栎不得不派遣近千士卒一同取水,但扬州的骑兵还是不断地骚扰着地方的运水队伍,每天都会有一些士卒死在运水的路上。
没有了李陟,罗裂每日都披挂上阵,三日来,两军互有摩擦,罗裂每当上阵杀敌时,总会觉得身后寒意侵人,杀机四伏。但每每回首,却都是自家士卒,几番下来,只道是初上沙场,有些心绪不宁。
魏商正在家中思索着如何着笔让欧阳栎知晓他的计划,他现在的心情是激荡的,几日来从冯章的口气中隐然可知其态度在渐渐地转变。究竟姜还是老的辣,年纪轻轻的世家公子,怎会是他的对手。窃喜着,连日来,魏商几次夜里梦见自己坐在太守府中发号施令的情形,不过随后就醒了,是笑醒的。
六月廿五,大暑刚过,天灵寺中莲花池中圆碧遮蔽,沾着几滴雨后残留的水滴,折射着五彩的光华。
这一日,在连着谩骂了魏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后,欧阳栎挥军引发了一场大战。原因很明显,楚郡的粮草并不够撑过一个夏天,而面对李陟十分恶毒的劫水举措,楚郡上下更是人心浮动,欧阳栎需要一场胜利稳定军心,处于这样的考虑,是日清晨,欧阳栎便下令点齐一万五千军士,开拔,以求一战,随军副将为楚郡都尉,葛大佑。姬云秀留在营中,砍伐木材赶制云梯,显然欧阳栎是要放手一搏,兵数月,任谁都不想空手而归。
赵度领军出城,远远看见征尘漫天,少待,听得探马回报。不觉捋须而笑。“欧阳匹夫今日想一战以竟全功,世载所料确是分毫不差。”
“只是想赢的不只是他一个,弟兄们待我们杀上前去,让他们看看范我扬州的后果。”赵度大手一招,一万余士卒齐刷刷地高举兵刃,喊杀声震天。
如此,则士可用也。
烈日当空,血液并着汗水如瀑般留下,嘴角是咸咸的,分辨不出究竟是鲜血还是汗水的味道。士卒身上抵御刀剑的盔甲,被混合液体浸透,黏在身上,限制着刀刃的挥动,每一到都要用上十二分的力,可是扬州军中上至赵度,下到每一个普通军士,皆毫不吝惜自己的气力。眼看着自己的士卒接连地倒下,葛大佑眼中仿似有烈火涌出,一面呼喝着身边的士卒顶上去,自己更是身先士卒,转瞬之间身边已无扬州兵士,“妈的,给老子杀,怕什么。”说着手中大刀狠狠落下,连着带下两名扬州士卒,杀到兴起,葛大佑不禁吼叫连连。欧阳栎轻笑着,看着己方的士气无形中渐渐上涨。
不远处罗裂见状,哪能容忍他这般嚣张跋扈,二话不说拍马杀上前去,迎着葛大佑便是一刀。这突如其来的一刀,仓促回救的葛大佑不禁虎口发麻,立时心中涌上十二分火气,两人便在两军相较之处,斗得昏天暗地,全不顾身边的战况。
就在这你来我往,剑影刀光之际,罗裂背后又突然间泛起那熟悉的寒意,阴沉充满杀机。
司马山就在罗裂的身后,手中一把钢刃马刀映着星星寒光。
“你也知道,我们留下来卖命,都是冲着你小子够仗义,整个扬州城,我们只听你的。既然那个不长眼的罗小子这般不知死活,不如让我们把他……”
数日前得知李陟与罗裂反目,司马山便暗暗决心让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子去见见他的父亲。他决定一个人做,虽然李陟并不反对,但他还是担心李陟就算胸中丘壑万千,依旧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这背后捅刀子的事情还是自己做,来得更好。
当然司马山并不笨,这刀子要捅得神不知鬼不觉,是以几日来他虽有心为之,却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了。
罗裂今年只有十七岁,虽然出身武馆之家,自幼习武,但气力终究不比葛大佑多年行伍。时间慢慢地走着,转眼已是正午,太阳热辣辣地悬在头顶,罗裂渐渐发现挥刀变得吃力起来。本想买个破绽,转身回去,但究竟抹不下面子,年轻人终究涉世未深,面子,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
如今,罗裂只是在竭力挡着对方砍来的刀,极少回击一下,感觉手中刀刃上的力道一丝丝地加大,罗裂还在盘算着,“逃,还是,不逃?”就在这时,葛大佑见其心神不宁,一刀劈得罗裂手中钢刀脱手,不待他回过神来,又是一刀砍在罗裂右臂上,罗裂竭力忍住不让自己惨叫出声,翻身跌下马来,随后在地上连打几个滚,躲避四周马蹄的踩踏。
司马山果断上前,俯身伸手一捞将罗裂安放在自己马背上,转身拍马就逃。葛大佑看着,眸眦若裂。司马山带着罗裂,催马一口气走出战阵,“少主,还好吧?”
罗裂吸了几口凉气,点点头,“没什么大碍。”
“少主,你自行回城养伤,待我杀回去取那敌将首级。”
“哦,知道了,你去吧。”说着罗裂用扯下的衣服衣角包上伤口,扶着右臂向回走,走两步走不了两步,转过神来问道:“你是叫司马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