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滢号已经开始换旗帜了,这是准备开战的信号。负责换旗的正是了望手宋卯生,船旗正在他头顶,由他换旗最方便。此时他又用一根绳索将自已拴在了望台上了,以防待会儿有什么意外而落下海去。
船舷下十多名水手握紧了刀与弓,随时准备向纬船发起攻击,钩舷手藏身于船首左侧舷下,微微探出头来,手中把玩着钩船爪。
所有人都做好的冲锋的准备,只待一声令下,他们就要钩舷冲上敌船,肆劫掠一番。
突然,叶明秀大叫一声:“不对,有埋伏,转向!”说着他猛地转动手里的舵盘,整艘船都突然向一边倾斜。
“怎么了?老叶?”周兴肃问。
“敌船有埋伏,大家小心!”叶明秀喊道,“敌船二层阁仓里埋伏有弓箭手!”
骆子瑜一惊,马上朝那纬船看去。
那船与雪滢号结构有所不同,雪滢号船仓是都在甲板以下,那船却是在甲板上,建起两层船仓,就像泉州街边的楼上楼那样,颇为壮观。第二层船仓周围是走道,把仓舍围在中间,透过窗纸,可以看到仓舍内有人影晃动。
见雪滢号突然转向,从那纬船的船仓内一下子涌出大量官兵来,他们全都手持弓箭,立刻朝着雪滢号飞射而来,一时间利箭如蝗。
叶明秀能发现伏兵,并非他眼力最好,而是他心思缜密,越是在大家感到兴奋和放松的当口,他反而越能静下心来思考问题。这条假商船最大的破绽,恰恰在于它没有护航。因此从一开始,叶明秀就在注意观察纬船上的异动,直到他发现二层阁仓里有压低的人影晃动,这是有伏兵的询号,只有伏兵才会把头压得那么低。
幸亏他发现得早,雪滢号及时转向,才将损失降到最低,刚刚进入敌人的射程就开始转向,此时敌人的弓箭手还无法进行直射,而只能往空中作曲线散射,靠箭支下落的力量杀伤敌人,而这样一来,命中率就极低了。短短时间内,数十名弓箭兵射出至少三百支羽箭,却是大部分箭支都直接落到海里,雪滢号上只有七八人腿部受伤,拖着伤腿避到船舷下方。
骆子瑜和沈少源避到主桅之后,叶明秀以舵盘为防护,稳稳控船转舵。
虽然纬船上身来的密集箭雨始终未停,雪滢号上却再也无法射到任何人。
这时,只听得一声娇呼:“主舵,二小姐她……啊――”来人正是丁桂茹,她话未说完,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骆子瑜等人只觉得心头一颤,忙朝仓门口看去,正见丁桂茹伏倒在地,左手捂着右臂,显然是右臂中了流矢。她没有再多叫一声,强忍着痛往一旁的仓口扶栏边避去。
骆子瑜心中焦急,推开拦阻他的沈少源,冒着箭雨,径向丁桂茹奔去,口里喊着:“快回仓,快回仓去!”
所有人都为主舵冒然从避身之外跑出来,直到看他安稳地和丁桂茹一起避到扶栏后面,才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深怪主舵此举太冒失,丁小姐显然受的是轻伤,又已躲避安稳,主舵大可不必在这个时候冒着箭雨冲出去。
在丁桂茹心中,自是另一番甜密,似乎那箭伤也丝毫不觉得疼。至于她跑上甲板来想说的事,更是抛到脑后顾不上了。
在雪滢号转舵的同时,纬船并没有跟着转舵,而是把早后一截帆也完全升起来,把船速提到最快,继续朝着马尼拉方向而去。两船已超出一射之地,那些弓箭手们的攒身依然未停,虽然大把的箭矢全都直接落下海去,他们依然希翼着有一支两支特别强劲的箭能射达目标船。
雪滢号上众人这才敢于从各自避身之处走出来,掌舵操帆的各施其职,了望台上的宋卯生也小心的抬起头,看没有危险了,才举起他手里的千里镜仔细查看纬船上的情形。除此以外的人们人则不约而同的往船仓门口处聚集,探望丁桂茹的伤势。
一名机灵的小海盗已经回仓一趟,就近取来了伤药麻布之类的物什,骆子瑜赶紧接过来,小心地替桂茹包扎。
这些一向在炮弹和刀箭的夹缝中求生存的海盗们,几乎人人都是包扎伤口的能手,初见骆子瑜亲自动手,只道他没有经验,碍于他是少当家,又是主舵,才不与他争,却没想到骆子瑜的包扎技术远强过他们任何人,动作麻利,包扎位置和松紧度都刚刚合适,既有效止血,又不至于太紧而使丁小姐的胳膊生疼。
他们哪里知道,这包扎技术,也是老海盗王朱大胡子跟骆子瑜上过的必修课啊,而且这种救治性的学课,正合骆子瑜心意,是他学得最好的几项技术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