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放我走了?没让你跪下啊?这不像她性格额。”
我面前这位女人突然就泪水汪汪了,我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我晕过去之后,她真的为我跪下。
“对不起。”我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在碰到她的一瞬间一股刺痛感从全身的每个部位,每个穴道,或者是每个骨头缝隙里传上来,像触电一般。我整个人被这种痛感惊得弹起来,抽回手。我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好几个模糊的女人面孔在我面前飘来飘去,像那种用浆糊糊起来的纸质面具一般,白花花地晃动着,偶尔还一闪一闪。
“怎么啦?”红鹰亲切地问。
我回过神来,干咳了一下,故作正经地说:“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以为你要抱我。”
“额,男女授受不亲,失礼了失礼了。”
“这有什么,你太保守了吧,还是你在想着那个阿沙?”
“阿沙?”我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你误会了啊,我把阿沙是当女儿看的。”
“女儿?!天啊,你才多大!”
“不是――是雨雨的养女――一个有点弱智的女孩。”
“哦,对不起,是我多想了。”
“应该是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会为我跪下。”我望着她真挚的表情,总感到心酸。
“你别内疚了,我是为了国家。”她强装严肃地说。
“我弄不懂你为什么要怕她呢?她不过是一个警察局长。”
“没有这么简单呀,人家与另一个国家渊源深厚,她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恐怕会引起国际冲突的。”
“这么夸张啊?”
“也不单是这样,她那样做是为了你好,要不我还真想给她一枪。”
“为我好???”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拉高音调说:“你有没有搞错?”
“你知道你晕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我略微安静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示意她详说不妨。
“我刚跪下,她就收起枪跑到我身边拉我起来,一个劲地和我说对不起。她解释说其实是想看看我到底会不会真心地保护你,你那个叫雨雨的朋友死之前托付她照顾你,所以她才这么测试我一下。”
“有没有搞错?”我还真没想到薇也会关心我。
“别多想了,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了。”
“什么三天?”
“我们收到情报,近几天之内至少有三十名装备精良的刺杀者潜入了这个城市,三天以后就是国庆节――他们肯定是想弄出点什么来。”
“这不对啊,恐怖分子选地点应该选在首都或者其他大城市嘛,跑到我们这小城市闹什么闹?”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我知道的事情――国内百分之八十的高科技交易都在这里完成。”
“啊,你们不抓?”
“中立组织之间的交易,而且都是非政府组织,你以为想抓就能抓的?况且我们掌握的只是边缘线索,贸然抓人反而会打草惊蛇。”
“就你们几个人,论装备我看也就一般军队配备水平,拿什么去对抗刺杀者?我记得你们好像提起过刺杀者是隐形的。”
“这你就不对了,我们还有你。”
“我能做啥?”
“你可以帮我们得到这个硬盘里留下来的资料,上次我们不就差点抓到了一个么?”
“我正想问你呢,上次那个家伙怎么样了?你们不是抓到了吗?”
“隐形的装甲刚刚被我们送回去研究,但是驾驶员跑了啦。我们眼睛都被光闪晕了,怎么抓到他。估计他是用了什么特制的闪光弹或是催泪弹之类的。”
那阿沙――我想到阿沙对我描叙的,和眼前红鹰所说的大有出入,难道阿沙说谎?
“不过没关系,”红鹰见我没有回答,接着说,“现在我们知道了刺杀者的很多弱点――你朋友真是个天才,在那份材料里她简单地画了一个隐形装甲的设计图,附带着简单地解说了它们的运行原理,后来我们发现她的设想基本上完全是正确的。”
“你们既然已经拿到了那种隐形装置的实用样品,直接研究它不就得了,还要这硬盘里的资料做什么?”
“你看,这几年以来刺杀者制造了大量的离奇案件,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毒贩之间为了利益的仇杀,随着案件不断增多,受害者已经包括了各行各业的人,我们目前仍然不能总结出幕后凶手的真正企图,更别说揪出首领。但我相信你那位朋友肯定找到了一些线索――关于他们的目的动机和身份,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帮助我们揪出真凶的。”
“额,我尽力而为吧。那个,我现在是在哪?”
“市人民医院。”
“....先带我出院,我要看那个电脑硬盘里的资料。”
“嗯。”
我在红鹰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出市人民医院的大门,事实上我脑袋上的包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薇那一下并没有给我身体带来多大的损伤,但她总怕我会摔倒似的,不时地望我脚下看一眼。庆云北路两边的老梧桐树在凉悠悠的秋风里微微晃动,偶有一片落叶飘下来,我便惬意地转过头去望着她。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和一个女人亲密地靠在一起,我感到大街上的人都在看着我,并且为之得意。我随便往一家平价超市看过去,在玻璃橱窗上我看到一排跳动的字:
当你踏入一张大门,其他的门就已经改变。
阿兰?我来不及多想,只感到眼睛一阵剧痛,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眼睛,但不是沙石――是更小一点的东西。接着我听到整个周围都尖叫起来,我打开眼睛,发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我感到湿热的液体从眼中流出来。除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我和红鹰,其余的人都惊慌失措地大叫着。我看到大多数的人埋下头去,痛苦地捂着眼睛。鲜红的血从他们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流出来,有的人距离我仅仅几米,我看着他们渐渐地蹲下去或是倒下去,鲜血并未停止,从脖子上和面孔上的肌肤里渗出来,像一块充满水的海绵在慢慢地被挤压一般。
我与红鹰就这样傻痴痴地站着,望着周围的人不断倒下,车辆不断相撞,直至整个街道上都寂静无声。
血魔。
我的脑海里浮现起这么一个名词。
当你被血魔盯上时,你的身体将被完全割裂,你的鲜血将不断地流失,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铺天盖地的公式,数据和图案从我面前一晃而过。
“别动。”我紧紧抱住红鹰,缓缓地和她一起蹲下来,再舒开腿,坐到地上。
雨雨在我耳边说:前奏――开始了,他们――要来了,不要恐惧,不要复仇,好好活下去,对抗他们。
“这一天,这个城市死去了七百五十人,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夺去了生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病毒――抑或是化学武器。当时我很害怕,但我更多的是愤怒,我在想,如果我没死,我一定得为这些人复仇。他们中有的人曾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我不曾见过,但我能感受到他们死去的悲惨和痛苦,因为我就站在那里,眼见着他们死去。”
――《灾难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