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家们知道,秦国有繁杂严厉的法律,但湖北云梦出土的这些竹简,让今天的人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秦国的法律严谨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为了鼓励耕田者使用昂贵的铁制农具,法律规定:农户归还官府的铁农具,因为使用时间太长而破旧不堪的,可以不用赔偿,但原物得收下。国家又为什么如此重视铁农具呢?
陕西省凤翔县,有个大坑曾经是秦国一个国君的坟墓。80年代初期,考古人员在这里发现了一大批铁制农具。根据常识判断,国君的陪葬物理应是当时最为贵重的东西。铁农具在秦国的价值确实非同寻常。但是由于政府的鼓励,使普通农民更愿意使用铁制农具。铁制工具的锐利是石制和青铜工具所无法比拟的,它的广泛使用使大面积的农业耕作成为可能。
墓中的这些铁铲、铁锸质地精良、实用美观,是迄今为止我国发现的时代最早、数量最多的一批铁制农具。铁铲根据鉴定属于铸铁制品,这一发现将我国的铸铁史向前推进了数百年。考古发现,秦国是最早将铁制工具应用到农业生产中的。
从史书中的记载,我们可以发现秦国是较早在农业生产中使用牛耕的,在秦始皇陵园内出土的大铁犁,使我们完全可以想像那时的秦国农业生产的兴旺发达的景象。这种大铁犁在今天的西北地区还经常可以看到。事实上,在秦国得到巴蜀之后,毫无疑问,秦人的农业生产已经稳居各诸侯国之首,粮食产量也是所有国家中最多的。秦国的农业生产的粮食不仅自给有余,还经常输出给其它国家,在春秋时期晋国发生旱灾,秦国就通过渭河、黄河和汾河来输送粮食,运粮的车队从都城咸阳出发,一直延续到晋国都城。在战国中期,秦国也曾运送大米5万石给楚国帮助其度过饥荒。
当军队还在使用青铜兵器厮杀的时候,秦国就开始鼓励农民大量使用铁制农具。与牛耕一样,铁农具的应用也是革命性的,秦国粮食生产的提高,铁农具的使用功不可没。一些专家考证,中国最早利用铁农具的很有可能就是秦人。
在一个以自耕农为主的时代,秦国却通过严谨的法律实现了对农业有效的宏观管理。这种管理即使在今天看来,也是相当先进的。先进的管理最终造就了秦人发达的农业。
然而,秦国尽管有发达的农业,有限的国土面积仍然无法支撑一支规模越来越庞大的军队。国家的决策者们为此殚精竭虑。
统一战争前85年,在咸阳宫,秦国的丞相张仪和大将司马错正在激烈争论,争论的焦点是应该先夺取西面的巴蜀,还是先攻打东面的韩国。巴国和蜀国位于今天的四川盆地,与秦国隔秦岭相邻,当时两国发生了一场争斗,并分别向秦国求救,而韩国正向秦国发动进攻。秦惠文王最后支持了司马错的建议。就在当年,司马错率领秦军攻占了巴蜀,向秦国求救的巴国和蜀国都被秦军所灭。随后的历史证明,这个有远见的决定为秦国最终赢得统一战争的胜利铺平了道路。
历史学家分析战国中期以后的形势时认为:楚国、齐国和秦国当时都是最有可能实现统一天下的国家。秦国攻占巴蜀后,统一的天平向秦国大大地倾斜了,控制了巴蜀,不仅对于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楚国直接构成威胁,同时巴蜀地区在2000年前就是天然粮仓。秦国拥有巴蜀之后,军粮储备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使秦国的土地和财富实力大大地增加。《史记》中记载:几十年后司马错攻打楚国,10万秦军顺长江而下,一万艘船运载了600万斛的大米。
然而,2000多年前的成都平原并不能总是稳定地为秦军提供粮草。岷江经常泛滥,旱灾也时有发生。在司马错之后,李冰来到巴蜀,出任最高行政长官。就是这个人,使成都平原最终富甲天下。
岷江从海拔4000米的松潘高原飞流直下,横贯成都平原,水流落差极大,经常给当地百姓带来水患。李冰在对岷江两岸的水势和地形仔细地考察之后,调动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着手进行大规模的治水工程。李冰对阻碍水流的岩石先用火焚烧,再浇以冷水使之爆裂,江水因此得到畅通;将鹅卵石装在竹笼里,层层积压筑成堤坝;将石人放入江中,用来观测水位。李冰在最恰当的地方将岷江一分为二,洪水季节,江水漫过水坝,从远处干涸的河道泻洪;干旱季节,岷江水被李冰的水坝送进宝瓶口这个狭窄的通道,灌溉成都平原的万亩良田。
都江堰集灌溉和航运于一身,在中国水利史上是一个划时代的创举,是古代水利史上最了不起的工程。李冰的治水规划在今天看来也是极其科学的,都江堰是名副其实的世界水利史上的杰作!都江堰的修建使成都平原300多万亩的土地得到灌溉,百姓不再为荒年所困扰,巴蜀地区从此成为天府之国。都江堰工程建成以后,中国的历代王朝都进行保护和修治。2000多年后的今天,都江堰仍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一个水利工程能使用那么长久,这在世界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秦人天才的水利工程技术最大程度地保障了粮食生产,在修筑完成都江堰工程之后,秦国的粮食产量已经远远高于其它国家。但是,秦国的决策者仍然不满足。
公元前246年,未来的秦始皇开始执掌秦国大权。经历了100年的国力积累之后,一统天下的时机就要来了,弱小的韩国是秦国第一个目标,然而,事情似乎并不这么简单。
秦国的都城咸阳建在关中平原上,这一带是国家的心脏地区。但是,由于降雨量稀少,都城粮食的战略储备受到影响,秦王嬴政为此忧心忡忡。
一天,一个叫郑国的韩国人来到咸阳,他告诉秦王嬴政,在关中平原上的泾水和洛水之间挖一条大渠,把两条河连接起来,利用泾水丰富的水量灌溉洛水一带的干旱土地,关中就不怕干旱了。
郑国的这个建议马上就得到了秦王的响应。秦王嬴政命令郑国以总工程师的身份,督造这个大型的水利工程。
在关中平原上,2000多年前郑国修的渠至今仍有痕迹。考古人员认为,泾河中一些巨大的石头就是当年郑国拦河筑坝时留下来的。其中的一道土墙也是因清理河坝的淤泥,逐年堆积而成。
这条大渠将达到250公里长,是一项规模巨大的水利工程,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韩国派郑国去秦国的目的就是去当间谍,用这项工程拖住秦国,使秦国顾不上东进灭韩。
当工程正在进行的时候,郑国的间谍身份被发现。这个水利工程是个阴谋,其目的是消耗秦国的国力。秦王嬴政大怒,下令处死郑国。郑国对秦王说,我来的时候是间谍,但渠若修成对秦国真的好处很大啊。嬴政最终赦免了郑国,让他继续主持修渠工作。
《史记》记载:10年之后,250多公里的河渠最终完工。灌溉农田280多万亩。它是继都江堰之后秦国又一个大型水利工程,从此关中变成了肥沃之地。秦国的三大粮仓就此全部建成。
就在郑国渠完工的那一年,秦始皇发动了统一中国的全面战争,煞费苦心的韩国第一个被秦国灭亡。
在统一战争中,从秦军前线部队寄到后方的两块木牍成了中国已知最早的家信。
写信人是兄弟俩——黑夫和惊,打仗的地方淮阳在今天的河南省,从淮阳前线到后方的家里,距离大概三四百公里。2000多年前,两封战地家信很幸运地到达了目的地。
惊在信中提到了很多人,而他最挂念的是他新婚的妻子。
惊提到他的新妇,新妇就是他新结婚的妻子。“妇”在书信中原来写作“负”,实际上是指妇女的意思。从信中可以看出,惊在新婚后不久就离家上了战场。看得出来他非常想念他的妻子。相隔2000多年我们很容易体会他的心情。
黑夫在信中问候姐姐和其它一些人,但惦记最多的人还是自己的母亲,一再嘱咐哥哥衷要好好照顾母亲。两个兄弟在外打仗,哥哥衷在家里奉养母亲。不难想像,在遥远的家乡,母亲和哥哥收到黑夫和惊的来信时该是多么高兴。
夏天到了,天气开始转热。远在战场上的儿子还穿着冬天的衣服,身上的钱也花光了,家中的母亲肯定心急如焚。
信是在哥哥衷的坟墓里发现的,在古代,人们往往带上最珍贵的东西踏上黄泉路,可衷死后为什么要陪葬这两封家信呢?李学勤先生认为寄信的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这就是说,黑夫和惊最终死在了战场上。为了纪念他们,家人把这两封信放在棺材中很重要的位置。这是历史学家的猜测,这种猜测很可能就是事实。
黑夫和惊两兄弟是秦军中最为普通的士兵,史书中是不会记载他们的。正是有了这两块木牍,我们才得以对他们的生活有所了解,尽管我们所知仍然少得可怜。
两兄弟的家信是在河南淮阳前线发出的,最后在他们的家乡被发现。专家们考证,他们决不可能把信交由秦国的官邮来传送。在当时官邮只负责传递官府文书,是不允许私带书信的。很大的一种可能,这两封家信是由在军队中服役的乡邻,在战事结束之后返家时带回来的。母亲是否等到了两个儿子的来信,我们不知道;儿子是否及时收到了母亲寄来的衣服和钱,我们也不知道;时隔2000多年,母子之间的期盼与担忧我们分明却是感觉到了的。
秦军的铠甲以皮革为主,少数用金属制成。考古人员发现,这无数个小小的甲片都是用皮条和筋条缝缀起来的。针脚有粗有细,有长有短,缝制的技艺十分复杂。铠甲直接与士兵的生命相关,铠甲的缝制要求就十分严格了。像这种军官的甲衣,每一个甲片上就有针孔18个,各个部位的缝缀方式又不一样。我们无法知道缝缀这样一件甲衣具体需要多长时间,可以肯定,在当时完全手工操作的情况下,那该是多么艰难!100多万的大军需要的铠甲数量是无法计数的,是什么人缝缀了这些甲衣呢?
云梦秦简上的相关记载表明,编缀铠甲在当时主要是妇女的任务。秦简上还说,做衣服的女子,如果不是自由人的话,也永远不得赎身。2000多年前,这些妇女尽管远离前线,她们为战争付出的并不少。穿越时光,我们甚至可以想见她们脸上的疲惫!事实上,就是这些处在社会最底层的男男女女,通过他们的双手,为秦国的百万大军构筑了一个强大而稳固的后方。据司马迁记载:50万秦军平定岭南的时候,士兵长年远离家乡,衣不蔽体。秦始皇曾批准3万名失去丈夫的妇女南下为秦军缝补军衣。
这个家庭的命运与缝补军衣的弱女子们的遭遇,或许能让我们看到那个遥远的年代成千上万的秦国普通人。他们有着和我们一样的家庭,一样的悲欢离合,但在耕战国策下,他们的生活只有两个内容,或在前线浴血奋战,或在后方努力生产。可以说,每个秦人都是秦军的一部分,秦国在以举国之力进行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