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从实招来喔,我怎麽不知道你交了男朋友?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我真是受伤!」可喜边发问边感慨,说什麽也不肯相信刚才那个男人只是方本心的邻居。
太不合常理了嘛!她怎麽就没遇上愿意免费接送她的异性邻居?
虽然她比一般女生强,但不介意偶尔享受男生的保护啊。
「什、什麽男朋友啦!」方本心连忙撇清,「不骗你,他真的是我家对面刚搬来的……」她一五一十向可喜交代来龙去脉。「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是喔,那他还满奇怪的。」可喜下了个结论。
从对方种种举动看来,她跟方本心一样无法猜透他的心思,对他扣上好人或有心人的帽子都嫌太早,对他也不公平。
不过,称他为怪人倒挺契合,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怪怪的。
「他几岁啊?」举手提问,可喜不忘咬一口外酥内软的百页豆腐。
「不知道。」方本心压根没想过要问他年纪。
「结婚了吗?」道出第二个问题,可喜继续进攻鸡排。
「我怎麽可能问到那里去!」又不是主持过时的「我爱红娘」。
唔,好吧,坐在他机车的後座时,她曾经闪过一个念头,假使他已婚,绝对没有一个做人家太太的会开心见到丈夫接送别的女人。
她这样算不算狐狸精啊?有没有构成破坏别人家庭的罪责?
越想越胆寒……
「不然,身高总该知道吧?」可喜继续问。
「嗯……应该有一七六吧。」
「应该?」一听就知道是猜测得来的数字。
「哎呀,我和他相处不过短短的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还忙着买盐酥鸡,赶来和你碰头,哪里有机会和空档对他问东问西?」方本心擦了块炸鱿鱼递到可喜嘴前,「吃吃看,我记得我们没买过炸鱿鱼对吧?」
可喜张开嘴吃掉炸鱿鱼。「对耶,没有吃过……嗯、嗯,满有嚼劲的,不错、不错,好像在我嘴里跳舞!」她夸张的形容道。
「今天让你多等了我一会儿,这次的盐酥鸡我请客。」
「真的吗?!」可喜开心地问。
「我骗过你吗?而且你最近家里不是有些状况要处理?」知道好友家的处境,区区盐酥鸡的钱她若还计较,算什麽朋友?再说可喜常护送她回家,请人家吃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本心,谢谢你——」可喜双眼发亮,仿佛此时坐在她身旁的不是凡人,而是特大的美味炸百页豆腐。「不过,你别想转移话题!」目光瞬间淩厉,可喜面前的方本心也瞬间从百页豆腐变回普通人。
「电视上常报导会被坏人拐走的类型,就是在说你!你对那个邻居的来历完全不清楚,也敢放心跟他走?是嫌生活不够刺激,所以想体验被掳走是什麽滋味吗?都二十六岁了还那麽没警觉心。」
方本心不以为然的低声咕哝着。
「骂人也大声点吧。」可喜继续碎碎念,「你该警觉些,万一被陌生人抓走想逃,一条腿不方便,是能跑到哪里去?」
「至少我知道他姓海啊。」她不是没有评估过利害,答应让他接送前,她也思考了很多。
「名字呢?」姓海的确特别,但有个屁用?连她这个不是他邻居的人不也知道了他的姓?
「这……」
看看,这麽没戒心!
「限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你的新邻居打好关系,摸透他的底细,如果他居心不良,我帮你送他几拳,不跟你收钱;如果你们两个擦出爱的火花,请在第一时间跟我报告!」语毕,可喜专心且努力地吃着比以往多上许多的炸物。不说了,因为再念下去,就赶不上电影开场啦!
「哪会有什麽爱、爱的花火!」方本心喊道,对这四个字的反应极大。
「是『火花』,谢谢。」可喜始终低头猛吃。
许久没听到回应,偷空抬头看了方本心一眼後,可喜摇摇头,决定靠自己解决所有食物。
瞧她身旁的友人听完她的话後就开始莫名其妙的脸红发愣,等回过神来再加入扫食的行列已经太慢了,所以她自己拼比较实在!
海汪洋回到住处後,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仰头面向天花板,双眼闭合,像座沉思的雕像。
实际上,他的思绪杂乱不堪,比纠结的毛线团还要难解。
他终究太性急了,性急得几乎坏了事!
即使心底早就不断地提醒自己要理智,按部就班重新和方本心相处,可是一碰到她,他就无法全然冷静。
亏他反复在心中模拟了不下千次,实际上场,千次的类比变成了笑话。
今天,他突如其来提出载她的要求,还固执的不允许她拒绝,偏执的行为铁定吓坏她了。
加上他要求盐酥鸡摊的老板临时换油,这近乎疯狂的举动会不会让她更厌恶?
厌恶他也许尚称事小,更糟糕的情况是,说不定她之後将刻意回避他!
因为,面对古怪又热切过了头的陌生人,闪躲是唯一不造成彼此尴尬的方法。
一想到方本心可能逃离他,海汪洋心里升起不悦。
不悦?他凭什麽不悦?
对她来说,他充其量只是个新邻居,说穿了,他只是个陌生男子。
但,对他而言,他不单单是她生命旅途上的一个陌生人!
她怎麽能够乾脆地忘了六年前的种种?
怎麽可以!
隔了六年再见到她,他得费多大的力气压抑内心的激昂,才不至於失态,他对她有极深的愧疚,用一辈子补偿都仍嫌不足。
刚开始,他还抱着希望,哪怕可能看到她饱含怨怼的眼神,他都坦然接受。
可是,她在家中的客厅见到他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乍见陌生人的客气有礼。
她那带着距离的目光,几乎劈得他动弹不得。
一时间,他好想挖掘出藏在她眼神里的伪装,但是没有,什麽都没有。
她是真的忘了他,她澄澈的眼神里没有他所冀求的真相!
方本心那天的眼神扎扎实实的烙在海汪洋的脑海里,他霍地睁开眼,以为她就在他面前。
是幻影,他雕塑出来的幻影……
他瞪着那真实的双眸,几乎想将它破坏,他不能忍受她这麽看他,用那种什麽都忘了的目光看他,那令他想死!
海汪洋渐渐握拢拳头,紧得想把力气全都发泄。
他以为他会心痛至极,全然心碎。
不,他心里只有恨!
他当然恨啊!她打乱了他的一生,让他自那件事後再也快乐不起来,坦荡不了。
这些年来他为了她而活,她却将他忘得一乾二净,半点不剩……
残忍的是他还是她?
一直以来,他心中总燃着小小希望,期盼她再看到他时会骂他、怪他、打他,让他心头不再那麽难受。
如今,这个希望的烛火熄灭了,被她漠然的眼神浇熄了,嫋嫋升起的余烟是他久久不散的苦涩。
和她四目交接时,他就体悟到这残酷的讯息。
不,不允许,他不允许她藉着忘了他而走出他的生命。
他欠她,她何尝就不欠他了?她欠他一个不抱憾的灵魂,偿还的人非她不可,换成别人,那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海汪洋松开几乎紧握得已没有知觉的两手,同时给自己打了一针强心剂。
今天他是操之过急了,往後遇上方本心,他会克制,不做出令她困惑的举止,他一定得尽量做到。
没有过去记忆,但能开创将来。
她不想踏进他的圈圈没关系,换他试着踏入她的世界。
不,他一定得这麽做。
既然他们深深相欠,就让他们对等互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