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娘啊!”他哇地一声昏倒在地。
“排长,排长,怎么地了?”
于成山慢慢睁开眼睛,只见两个人头正在眼前晃来晃去,仔细一看,原来是木长锁和秃嘎。
“没怎。做了个梦。”
“你可吓死我俩了,还以为你被山鬼勾了魂呢。”木长锁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如释重负地说。
“操,哪他娘有鬼。”于成山腰一使劲,翻身坐了起来。“狗日的,真热。”他伸出左手摸了摸身上的汗,大咧咧的说。
转头扫一眼,明亮的月光下,屋子里的人七扭八歪,倒是一大半都在看着他,那个大胡子本来还在笑,但一看于成山的眼神扫过来,立刻咳嗽一声,把脑袋扭到了一旁。
“我刚才怎了?睡觉打把势了?”于成山回头问秃嘎。
“不止打把势,还喊,喊大黑,喊娘,还……”秃嘎的声音低了下来。
“还怎了?快他妈说。”于成山又不耐烦起来。
“你还哭了,哇哇哭,妈呀,跟狼嚎似的。”木长锁在旁边笑嘻嘻的接了过去。
“放你娘的屁,扯谎是吧。”
“扯啥谎,不信你摸摸脸,还有眼泪呢。”
于成山一听,急忙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果然上面还湿漉漉的。“去你妈的,这是口水。”
“口水还能流鼻子上头去?”木长锁小声嘟囔了一句。
于成山瞪了木长锁一眼,想踹他一脚,可是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刚才的梦搞得他心里乱七八糟。自从他们村被日本人烧了之后,他就再也没回去过,对于他来说,那是一个永远的伤疤!鬼子灭村那天之后,他就一个人离开了家,他想起半年前曾经有一只破烂不堪的部队打村子里经过,带走了一些人,说是去打日本。
可那支部队在哪儿?年幼的于成山并不知晓,他所知道的只是――就在靠山村十五里之外驻扎着县府的警备队……而他们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
一路乱走!一个孩子,生存的惟一手段就是乞讨!足足找了半年,于成山最终也没有找到那支印象中的军队,最后稀里糊涂被国民党抓了壮丁。然后就是打太原、打长沙,南下,再南下,一直下到了滇缅前线。他看着一批批的人从自己身边倒下,但是他却已经忘记了害怕。当刺刀捅入敌人的胸膛时,于成山甚至会觉得那就像是扎进了一段枯木。
杀日本人!报仇!这是他惟一的念想儿!在这个念想儿之外,他一片茫然……
娘的!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啊,此时他忽然感到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扭头看看,小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多年的军旅生涯,对这种小伤,于成山早就不当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