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阳开往河阳的列车白天有三趟,比较合适的一趟是上午十点半的156次快车。这车要是正点的话,我本来是赶不上的,我十点五十分才在车站外面下了汽车。进去一问,156次晚点五十分钟。我刚买上票不一会儿,车站的服务员就吆喝着“156次剪票了啊!”
进站台之后,我看到一个胖胖的女服务员拿个大喇叭在招集旅客排队。上车的人不多,我就排在了一列队伍后面。这时那个服务员看到了就喊着,军人优先,请那位解放军同志到前面来。我连忙冲她摇摇手,意思是不用,不料她竟然走过来,非要拉我排在前头不可,而且身边的旅客也都说“解放军上前面去吧”。
我只好走到前头,这才看到那里已经有个“男解放军”了。那人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四五岁,个子一米七左右,面孔圆圆的,浓黑的眉毛下面,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有精神。他穿着一身新军装,衬领洁白,一看那样子就像是个机关干部。
见我走来他笑了笑,朝后退了半步,意思是让我排他前面。我赶紧摇头,就站到了他的侧后方。
他问我:“你去哪?出差啊?”
我说:“嗯。我去河阳。你呢?”
他很高兴地说:“真巧了,我也去河阳。”
没说几句,一台“前进”型蒸汽机车牵引着一列客车车厢轰隆隆地开了过来。那人先上了车,找到座位之后就招手让我过去。
其实那时我也找到了座位。不过他的热情让我觉得“却之不恭”,我就提着提包走了过去。
他帮我把提包往行李架上放,一边问:“装的什么呀,这么沉?”
我说:“没什么好东西,是些地瓜。蒙道的黄瓤地瓜特别好吃,你听说过吗?”
他坐下说:“听说过。你在蒙道当兵啊,是桥罗山工地吧?”
这人心挺细,他不说250工地,而是说成桥罗山工地。这让我对他一下有了好感。
我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工地的?”
他说:“蒙道就那么一个驻军单位。还有就是武装部,武装部应该是没女兵吧。”
我又问:“那你是去过我们工地了?”
他说:“没去过。就是有一次跟领导下基层,车子路过你们那里。”然后他就自我介绍说:“我也是后勤的,我在物资部。”
原来他是军区后勤机关的。他又告诉我,他叫陶双飞,湖北黄陂人,68年的兵。我说真是巧,我也是68年的。然后在他的追问下,我告诉他了我的名字。
既然都是一个大单位的,又是同一年的兵,我们很快就熟了起来。陶双飞从他那个挎包里掏出苹果给我吃,我就拿出蛋糕给他吃,我们边吃边聊。
先聊的我们工地。陶双飞问我知不知道那山为什么叫桥罗山,我说我不知道,他就给我讲开了。
据他说,那山原来没名,因为蒙道县境内就那么一座大山,因此人们就叫它蒙道山。北宋时期,蒙道是宋朝的领土。辽国攻打宋朝,五万大军压境,蒙道城守城的兵少,守将怕打不过敌人,就预先安排人藏在山里,等到两军交锋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藏在敌人后方的那些人趁机使劲敲锣。当时的规矩是“击鼓进军,鸣锣收兵”。辽国的将士一听号令要收兵,掉头就走,宋军趁机猛攻,大获全胜。此后,老百姓就把此山叫做“敲锣山”,并勒石纪念。结果撰写碑文的书生不知道是没听明白呢,还是觉得“敲锣山”这个名字不雅,自作主张地将其改成了桥罗山。
我在桥罗山那么多年了,还真没听说过这段典故(估计是“山寨版”的典故)。我表扬陶双飞:“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陶双飞马上说:“我哪知道啊,我这是在汽车上听我们部长说的,他是蒙道人。”
后来我们又聊到军区后勤的情况,他给我介绍后勤都有哪些部门,各部门都管什么。说着说着他告诉我:咱们从“五一”开始就要换装了,夏服的面料全改成“的确良”的。我不懂什么是“的确良”,他就给我讲解说:“的确良”含涤纶,穿在身上不仅挺括不走样,而且容易洗容易干,洗好多遍都不褪色。“对了,还有个重大新闻呢,你们女兵的军服还要发裙子,是涤纶、锦纶、棉花三元混纺的。我看见那样子了,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