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明说:“吕英慧倒不是那样的人,不过问题是我们闹不清秦宗权的底细。少理就少理吧。”
我长叹一口气:“真没想到她俩能闹到这个地步。到底怎么了这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继续在河阳休我的探亲假。周启明每天去上班,我就老老实实在家履行家庭主妇的职责。周启明回家就吃饭,吃饱了就跟我翻云覆雨,被我伺候的舒服极了,他便几次在我跟前念叨:“子华你快退休吧,你退休我就能过上神仙过的日子了。”
周启明过得舒服,我过得也很舒服,因为就我们两个人的一个小家,实在没多少家务活可干。这个时代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没有电脑,没有电视(电视很少,只是少数高层人物享用的奢侈品),收音机里面除了革命口号就是八个样板戏,我闲极无聊之际,忽然萌生了一个虽然有些荒唐,但很具有长远意义的“另类”念头。
那天周启明跟我说他去郊区的一个农机站,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我便在他走后不久,去了西面不远处的农机局办公楼。我进到文秘科一看,里面只有那个小罗在,正伏案写什么东西。
见我进去,她忙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嫂子来了?”
我说:“小罗你忙着呀?周启明呢?”
小罗说:“周科长去‘现场’了,他没给你说?”
我直自责:“看我这脑子,他说了我忘了。”
小罗忙给我端椅子:“你坐会吧嫂子。”
我没坐,我说,“我没事。你快忙你的。哎,你中午都怎么吃饭?”
小罗说在食堂吃,我说,老吃食堂多没劲。今儿中午我包饺子,你上我家吃吧,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小罗“谦让”了一下就答应了。
小罗这女孩子挺有数,离下班还有大半个小时呢,她就偷着“溜号”跑到了我家,跟我一起包饺子,然后我们就煮饺子,吃饺子。这个过程中,我就开始了我的“调查”工作和“争取”工作。
很快我就搞明白一点,这个罗月平(小罗的大名)是河阳西面夏唐县人,家庭出身为最正宗的“无产阶级”,因为他父亲是一名矿工(当然是国营煤矿的,此时没有私营煤矿),母亲是县农具厂的电焊工。小罗毕业于河阳商业局所属的第二商校,分配到市革委附属的招待所当服务员。因为她喜好文学,经常捣鼓点诗歌、散文什么的,其“大作”还上过《河阳日报》,因此就小有了“文气”,去年被调到招待所革委会管宣传,成了干部。赵局长以前认识她,所以在组建那个筹备组的时候,就把她招了进来。
我心里奇怪,我想,我调个机关费那么大的劲,她怎么进机关这么简单啊?我就向她讨教,问她调动的时候是怎么“运作”的,有没有往领导家跑跑呀,“表示表示”呀什么的。闹清楚我的意思后,小罗直摇头,她说:“我调动的时候,我家里根本使不上劲,我上班时间不长,在机关也没认识几个人。就是赵局长那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到机关的农机局来,我说我当然愿意了,在那招待所干有什么意思。他就说,那你明天过来一趟。我去了他就领我办手续,办完我就来农机局上班了。”
我实在不能相信就这么简单,我问:“你连赵局长家也没去过?”
她说:“去过呀。我调到农机局以后,我爸说你得谢谢人家赵局长。我就去了他家,给他带了些东西。”
我心想就是啊,你这不还是给他送礼了嘛!我忙问你给他带的什么,她的回答让我大跌眼镜。
小罗说,她去赵局长家的时候,带了两斤红豆,两斤绿豆,三四斤花生米,一小包柿子干,全都是她爸老家的土产。赵局长高高兴兴地就收下了。问题是小罗从他家走的时候,那个“阿姨”却非让她带走了两盒北京果脯、一罐上海炼乳,果脯给她吃,炼乳让她带给父母。也就是说,从价值上衡量,赵局长给她的东西比小罗那些“礼”,要超出五六倍还不止。小罗心里不安,以后再去赵局长家,就什么东西也不敢带了。
小罗说的这件事,在21世纪有点象天方夜谭,但我却完全相信那就是事实。就像我一样,我跟生产部的姜新友部长非亲非故,我连他家门朝哪开都不知道,但我已从封部长那里得知,他正在不动声色地为我的调动出力呢。
“调查”工作告一段落后,我又开始了“争取”工作。小罗很单纯很天真,我没费多少工夫,就将她培养成了我的“粉丝”。后来有一次,小罗患重感冒住院,我又是送饭,又是陪护,照顾得无微不至,把小姑娘感动得直掉眼泪。从那之后,她就彻底地被收编到了我的旗下。
此后有段时间,对于蓄谋“策反”罗月平这这件事,我很有些鄙视我自己,我觉得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那句俗语说“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不过再换个角度想想,我好像也有我自己的理由,尽管这个理由有些“朦胧”,尽管这个理由不能登大雅之堂。
我觉得,别看罗月平现在只是一个“闲棋冷子”,但就像某个电视剧上,国民党军统头子安排潜伏特务的“批示”说的那样,我对小罗的原则是“只蛰伏,不启用。待战事,见奇效。”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将来的某个时候,我可能会非常地需要这个“粉丝”的帮助。
一年多之后,当“潜伏”的小罗同志终于发挥了重大作用的时候,我不禁为我的“先见之明”、“远见卓识”和“深谋远虑”而沾沾自喜,既而又感概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