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老婆刘晓珊就跟王一朵真正成了朋友。情敌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转变,她们各自被对方同化了,也被对方说服和理解了。这样一来,刘晓珊到医院去看望鬼子进村就变得理直气壮。以前的梅雨季节,刘晓珊下班后是不大出门的,她嫌空气不好,潮湿酷热。现在任何潮热她也不怕了。整个梅雨季节她都行走在到医院的路上。这条路铺满了她对鬼子的全部情感,一路的墙体斑驳和施工中的断壁残垣在她眼中都变成了生命的绿色,生机勃勃。
在我面前,刘晓珊对她的行动直言不讳。每天晚上她都要给我打电话说说她到医院的事,她把我也当成了她能说知心话的好朋友。而她每回这样说的时候,我心里都忍不住一阵阵的痛楚。自家的老婆心里装着一个躺在病房里的男人,而且明目张胆地对她丈夫讲出来,我心里除了难受还是难受。这种难受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步步加深,而且成了习惯。几乎每天傍晚,即使刘晓珊没给我打电话,我心里也要不由自主地开始疼痛起来,在时间上呈现出某种规律性。我会想象她又和王一朵到医院看望鬼子进村去了,她的心里充满了对另一个男人的哀伤和牵挂。我也会想像有时她还和安东一道去。他们结伴而行,狼狈为奸,共同为一个男人的命运而操劳。他们就像工地上的搅拌机一样搅动着我的心,我的心在他们中间翻滚着,摔打着,永远也搅不碎,却一直在受伤。
我的灵魂就这样被他们有意或无意地噬咬着。唯一能安抚我的是刘晓珊对我的安慰。她把我对她的理解当成了对她的支持和鼓励。她有三根精神支柱,第一是儿子,第二是我,第三是鬼子进村。在三足鼎立的局面中,第三根就要倒了,原有的格局就要坍塌。我只有伸出手来扶持一把,以不至于她坍塌下去。如果我老婆垮下去了,我倒好说,可我儿子怎么办?我照样也会伤心的。这种共存的关系决定了我的步步妥协。我想在她面前做一个通情达理的好男人,一个理解她爱她的好男人,这就迫使我自己做出精神上的牺牲,并一次又一次地让步和心软。所以她能大张旗鼓地把昏迷中的鬼子当成她的亲人那样关怀备至。
我常常期待一件好事的到来,这就是刘晓珊的调动。她调离川沙县了,就能慢慢把鬼子忘记了。充其量也就是想想,不至于每天都要去医院看望他。我相信时间能够把鬼子从她脑子里淡化出去。这使我经常有意或无意地从李飞非嘴里探口风,也使我更加紧密地团结在李飞非的周围。李飞非需要我的爱,需要我的身体,也需要我努力工作为她以后的升迁铺平道路。而我却需要她在刘晓珊调动的事情上帮忙。因此我们不再是由网络情人变成生活情人的关系,而是变成了一种相补的利益关系。需求决定了这种关系的亲密度。当然,说是互相利用也未尚不可,但互相利用太难听,我不想用这个词来给我们的关系做出这样一个极端世俗化的结论。
正在我暗暗期待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李飞非来到我家,进门就和颜悦色地对我说:“雨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晓珊调动的定下来了,把她安排到街道办事处行政办公室。你这就可以让她办手续了。所有的关节都打通了。”
我一把抱住她,一边亲她一边说:“真是感谢你!你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