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院长拉着那女人和吕花进了办公室,请她们坐下,又给那女人倒了水,不待那女人告状,先开口道:“女士贵姓?看你的风度衣着,应该是位很有学识有地位的女人。你老公应该很优秀,经济能力也很好吧,我们吕花是朵乡村乡村油菜花,况且一向生活作风都很好,怎么可能和你老公有什么呢?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吴院长朝那女人笑得很好看,很有魅力。
那女人看了看李吴院长,接过吴院长手里的茶杯,脸色缓和了很多,可能是觉得一个有学识有地位的女人不应该像个乡村泼妇,也许又是感觉在我们吴院长这样这么有魅力的男士面前耍泼会降低自己的个人魅力吧,总之我们吴院长一抖鞭子,这匹烈马就表现得顺服多了。
吕花叫道:“吴院长,这个女人发神经,莫名其妙的说我抢了她老公。你老公是谁啊。我见都没见过你,我怎么会认识你老公。你以为天下就你个老公逗女人爱啊。”
那女士道:“我姓王,我老公是陈森,你不会说你不认识他吧。你怎样勾引到他的,你们怎样好的,现在你们院长在,你一五一十的给我讲清楚。”
“陈森?他不是离了吗?你是他前妻啊,都离了,你还在这里搅合什么啊。你想跟他复婚,你去找他啊,你找我干嘛?”吕花愤愤不平道。
“什么离了?我和什么时候离了?我跟他结婚十几年了,你说了离了就离了啊,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吴院长在一旁听着,听出了端倪,打断两位道:“你们听我说一句,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这里肯定有误会。吕花,他跟你说他是离了的是吗?”
“嗯,他还带我到了他学校,他家里,他朋友那里。”
那女人插话道:“这个狐狸精,就会叫他给你买这个买那个,还每个星期把他叫过来。真是不知廉耻。”
吴院长朝着女人道:“你别急着骂人,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你没听见吗,是你老公在骗他。如果真是这样,按理说,吕花,你该找到他们学校去,让他给你个交代。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你们两个都是受害者。而给你们带来伤害的人,就是你们说的陈森。你们都不找他,在这里找什么麻烦呢?再说了,我们绝不会偏袒我们的职员,但也绝对维护我们员工的合法权益。”
那女人听吴院长这么一说,怔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那好,既然你这样维护你的职工,我没得话说。你也不必去找他的领导了,没用的,你不必自取其辱。我今天可以先走,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完。”那女人起身摔门出去了。吕花看着吴院长,眼泪哗的流出来了。
我把吕花叫了出来,吕花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道:“再让我见到那个流氓骗子,我一定要撕了他。”
我扶着她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人,我劝她道:“别想了,知道了总比继续被骗要好。这是不幸,也是幸事。”
吕花点了点头,道:“只能这么想了,主要是闹到医院里来,我丢人丢大了。再说了,那些八婆怨妇们,不知道要把我说成什么了。”
“你管她们做什么呢?谁的人生里,没有几件难启口的事。又不是你骗人。”
“话是这么说,可终究是个心里的结。况且我毕竟得在这里生活,又是独身,这样一来我可怎么办呢?”我第一次听到吕花讲这么揪心的话,她平常一向乐呵呵的,可是今天皱紧了双眉,眼神忧郁凄凉。
说起来,其实她也是挺倒霉的一个人。她也离了,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挺累的,经济压力也大。她之前的老公其实什么都不如她,可她就是不听旁人的劝阻,死心塌地的跟了他。结果婚后,从吕花怀上孩子开始,她男人就开始在外面乱来。在她怀孩子生孩子的那段时间里,她老公至少找了一打情人。有白领,有野鸡,形形色色,有为他闹到他家的,有为他自杀的,总之,那个时候,在这个小城里,她老公也算是个风云迭起,尽人皆知的传奇人物。
吕花伏在办公桌上,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一直在嘤嘤的哭泣。我把办公室门关了,以防有外人进来。这时吴院长打电话来了:“紫桐,你送吕花回去,陪陪她,好好劝劝她。”“那我下午的班?”“你去吧,我准你的假。”
“吕花,我先送你回去吧,吴院长打电话来了,要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下午的班可以不要上了。”
吕花笑了笑道:“一个老公,一个男友,都比不了一个逢场作戏的假情人。”
我扶着吕花绕开众人的视线,从后门离开了医院。吕花道:“回去也凄惶,我们还是到河边上去走走吧。”
我们打的来到河边的风光带,在一间凉亭里坐了下来。外面是凄风苦雨,亭内是寒意逼人。吕花絮絮叨叨的讲起了她和陈森的交往经过。
“我和陈森是在婚恋交友网上认识的,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当真,也没有理他。去年情人节的时候,他抱着一把玫瑰跑到了这里,打通了我的电话。你知道,他那个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是很善谈,幽默风趣,又见多识广,特别会策。那天我们聊得很开心。你知道的,我离了之后虽然也经常谈点恋爱,但说实话,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有时候孩子放在了我父母那里,回到家,真的觉得在这无限浩渺的时空里,我真的好渺小,好孤独,好无依。有时候,真的很想有个人陪,那怕就是说说话也好啊。”
吕花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让他留了下来,我真的感觉舍不得他走。我很惶恐一个人的晚上,无边的夜,无边的黑,那是无边的煎熬啊。回想往事,就好像全身都扎满了细针,到处都是说不出的疼,拔不出的疼。”
我抚摸着吕花的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多年以后,当我自己经历了感情的一波三折,饱尝了相思和寂寞之苦之后,我才知道,这样的痛,真的是痛不可言,痛到扭曲了心,扭曲了情,还有努力挣扎。就好像每一个日日夜夜,都要自己跟自己打架,打到头破血流,打到遍体鳞伤。
虽然吕花可能是失之轻率,可是我还是很同情和理解她。“后来他每天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每个星期过来陪我逛街,给我和儿子买东西,我真的找到了一种恋爱的感觉。最让我感动的是,我前夫来找我麻烦,向我要钱,都是他给我摆平的。”
“你们不是离了吗?他怎么还向你要钱啊。”
“我前夫是个流氓无赖,文化程度不高,当兵退伍后他姐夫把他弄进了城里。他没钱就来找我要,我不给他他就找到办公室里来吵。”
这件事情我确实是听说过,都说吕花有个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无赖前夫。她都快成了我们这一块老妈妈教育女儿要放亮眼睛找对象的典型教材了。
“陈森打了个电话给他,又打了个电话给他们院长,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三下两下就让他搞定了。自从他打过电话,我前夫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心里也暗暗佩服这些人的能耐,当然,他们的心机,从对我的事情上都可以看出来,确实是非同一般。
“我突然感觉我获得了一种安全感,它来自于一个男人的强大。我就这样爱上他了。可是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他那时候还经常带着我去参加他们同事同学的聚会,说我是他女朋友,我还傻帽似的好高兴好坦然的和他们喝酒唱歌,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是他的情人,我不过是个可玩弄的性侣。”吕花嚎啕大哭起来,我措手无策。
“那你找到他们学校去啊。”我气愤道。
“哎,就好像吴院长讲的那句话,一个巴掌拍不响,也是我自己太草率了,我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何况就算告了他又怎么样呢?以他的人际关系,大不了领导批评他一下,给我赔点小钱。这种事情,在他们的队伍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事情,就算被人知道了,大概也不算是他们的耻辱。”
我黯然。我抬头看了看天,雨虽然是小了些,可是天上还是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团好像就要压下来,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我想:“难道人生也是这样的乌云密布吗?”我安慰吕花道:“你别太伤心里,人生有阴雨天,但也总会有晴天的。我不相信一个人的一生,就注定是走不出的泥沼地。”
吕花点了点头,擦干眼泪,“吴院长这个人虽然很色很讨厌,不过今天的事情还是多亏了他。他到底还不算很无情。”
吕花拉我起身道:“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要么你明天再请天假吧。”我很担心她明天上班无法面对同事的盘问。
“没事,你不要担心,我毕竟是从风浪里过来的。况且这总是要面对的事情,就算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该来的就来吧。”
我从心里佩服她的勇敢和坚强。也许我曾经认为她是个很俗的女人,可是在这件俗之又俗的事情上,我反而看到了她的真实她的美。我突然对她充满了喜欢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