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吃饭拖住马儿有他的如意算盘:马儿胖,一看到吃肉,就特别肯将肉块往刘桂饭里挟。刘桂呢,也会象征性地挟些蔬菜给马儿,做为回报。
像刘桂这种原本工农家庭出来的人,就羡慕那些有些背景的“子弟”们吃吃喝喝了。瞧着干部们的车来来往往,吃来吃去,都不掏钱。刚来那几年,他的嘴倒没这么馋,实在是怕人笑话,良好的食欲被他隐藏了起来,跟了程阳教授后,开了眼界,胃口也见长了!他也知道程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教授,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知识分子!也只有程阳才有这样的“大世面”可以让他领!‘教授’这东西,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值不了几俩肉,“文革”时也只占一个人的口粮!市场经济后,教授的脸面开始阴阳难辩了起来,有的教授与“仕”钻了边,便穿上了技术政客的袈裟,有吃有穿。有的教授则向‘钱’看了,奔波于校外事务。如果一个教授他只有做学问,二头俱不沾边,又没有交往,那就几两肉都不值了!
眼下东医的教授出门都搭出租车,报销车费则要看你是否是‘公事’!私事要自己掏钱。哪有处长科长们潇洒!领导们还善于搞好‘团结’,教授们却总是“文人相轻”!你中没我,我中没你,擅长“内拼”。其实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谁的水平都不重要,活到那个年龄基本都有份。教授现在也跟商品一样可以批量生产,就更不值几个钱了。刘桂认为,人活一辈子,要什么都吃过、尝过才没白活…
等饭的时候,丁盛想到了他获得的那件‘在读研究生风尚奖’。
奖品只是一支钢笔和一个蓝皮的笔记本,还好事先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想校方咋还在玩这种学龄前儿童的把戏,可一想到是姚院长当着全院领导给自己发的奖,心里便不忸怩了。
领导重视咱才是真的。那一支笔他后来只用了二次,笔尖便卷了起来!他知道又是那几位女‘柴刀’砍出来的便宜货,好看却不中用!气得他像扔流标一样将那唬人的玩意,扔在实验室里人人可见的黑板当中,很久不拔掉。刘桂等一帮“孝子贤孙”们,见了那一幕,心里暗笑,却建议“丁兄”把那玩意扔到老崔老莫的墙上去,以便告诉她们,她们砍价买来的这种玩意,最好带回去给她们孙子用!这一说倒提醒了丁盛,老崔老莫恐怕就是把他们当成了‘孙子’了!是不是这个理。但他转而又想,还是别去得罪这帮在姚院长身边走动的女人!这些女人的能耐可大了!一个女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没。何况是三个年富力强的、唾沫星子最盛的女人呢!于是他又当着众人的面,把它取下来,小心地保存起来,以便余暇时间用那支笔去偷偷画些消遣的闲画:……比如,他就把染色体画成了一对地下交配的蚯蚓。把男人的喉结画成了一把吉他…这也不奇怪,显微镜下,男人不过也是一尾染色体而巳,形状十分滑稽可怜!他攻读博士这几年,天天都在显微镜下打量那些隐藏着的玩意!有时他便会走神,把自己也看成了同样卑微的蚯蚓,爬行的不是大地,而是大学里每间衰败陈旧的实验室。…染色体、蚯蚓、男人、繁殖、胚胎、实验室…,至少在母系氏族社会里,男人们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那时的女人多么扬眉吐气啊,房事恐怕都不敢把女人压在身下…现在电脑与独身女人一多,男人的地位又岌岌可危了。女人不再必须男人!他和刘桂曾从遗传胚胎学所得到的结论是惊人的一致:
男人在遭遇下一个遗传学意义上的性选择中会面临绝种的可能…。
…关于他那幅画,他获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评委都不是画家。评委皆由本院教授担任,所以他们的‘评奖’类似于为弟子们修改作业,指导答辩。仅仅根据一点印象,名次便可出来了。即三国华佗看病用的那套“照面法”。即“望、闻、问、切”法,其中“闻”占主要成分,想想就该明白,程阳教授是什么人,一位有权有势的大儒,对他佩服有嘉,对他得意的弟子丁盛还不另眼相看?程阳走的是上层路线,下层教师并不看重他,因地位悬殊,可评委里恰恰又是中层教师、副教授为主。副教授要变为正教授,要顾及自身前途,就会讨好上层教授或领导。程阳是个典型的“学霸”!所以中层副教授为丁盛排座次的时候,其实是在讨好程阳这样的上层教授…。
食堂的买饭窗口拉开了后,如动物园的铁栅栏被人抽棹,一帮学生抱着市场上淘来的书,如文明的猛禽饿虎般叫嚣着冲了过去。美术画展与食堂实在太近,确实是道德的败笔。参观者大多是咽着唾液来等开饭的,显然吃这里的饭比看这里的画重要。
不久,四处就飘来了浓郁的鱼肉的油蚝味儿…
丁盛排到打饭窗口时,刘桂却拉着马儿钻了进来。
马儿看着丁盛有些发呆,口吃着讲不出话了!刘桂像打翻了醋坛子,忙把马儿拽到自己身后去了。
“盯着丁哥看干吗?等会儿好好盯着菜。”刘桂吼道,
马儿摸不着头脑,忐忑不安地辨解:“你这食蚁兽,生病啦,”
丁盛伸进碗打菜时,窗口里的胖阿姨果然认出了他,胖阿姨像夸自己的儿子一样夸着丁盛:“长得就是周正,大概脸长得像爹,鼻子眼睛长得跟妈…,”丁盛笑了,只是不言语,用手悄悄地指了指要打的菜…,胖阿姨才想起了自己手里还捏着一把大勺子。
刘桂的后面,有人躲在人堆里,嘴里挤了二个字来,嚷着:“肉麻,”
这边胖阿姨眼睛眯成一根线,继续“肉麻”着:“上次跑上台去领奖的那些帅哥中,就有你?”
刘桂一边挤来‘夹塞’一边说:“那可不是,正是此君!”又一边把另二只大饭碗塞进了食堂窗口。
丁盛故作谦虚道:“那点事本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心里却象蘸着蜜。
胖阿姨边听边欢喜,一高兴就多放了一块腿肉盖在丁盛碗里,另二只碗也不逊色。几个动作下来,三只硕大的瓷碗就差不多填满了。
马儿见状似乎有些陶醉!她接着前面的话,惊讶道:“这还不值得大惊小怪呀?那几个名字上次出了校园,弄得家喻户晓了。”
刘桂的眼睛只顾盯着那只碗,现在别人说什么他都不愿听了。
可三个人转身从队列中走出来时,排在后面的大多数学生就认出了丁盛!尤其看到丁盛三人捧着的那些大碗。大家便在人群中揭发道:
“大师腐败!”
“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