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正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山寨的具体事务都有专人负责,最近又是风和日丽,天下太平,我这个寨主无所事事,前些日,令人把白云坞的朱淑真和焦挺接上山来。焦挺马上功夫平平,近身的搏击却是一绝,我便令他去协助龟无秘训练兵士,传授他们防身技能。
朱淑真就悠闲地多了,每天写写字,画画山水,教我弹琴吹箫,对于她来说,这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了。群芳谱的姐妹,有不少雅爱诗词歌赋,对她这个大才女自然推崇备至。当然,也有人说,当世真正会写诗填词的,除了周邦彦和李清照,就只有蔡影一人。这个蔡影,却是当初在京城写下桃花庵歌的蔡影,至于我这个一寨之主的无限才情,就只有淑真一人可以欣赏。
我开始效仿林冲他们的做法,在山东各地收留一些孤儿,带回山寨,习文弄舞。教授武功,山寨里如今高手林立,自然不在话下。说到教书,几千号人里也就只有淑真算得上饱学,显然,她也有了些事可做。看着她每天忙忙碌碌,我会心疼,劝她不用那么辛苦,她微笑着说:“天下最可爱的,就是孩子。教她们识文断字,我觉得很充实,很快乐。既能让自己有事可做,又能为山寨效绵薄之力,淑真何乐而不为?”
我见她自得其乐,也就不再阻拦她。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山寨里最闲的一个人,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星,看月亮,上一世匆匆而过,落下的事情,都一件一件补了回来。有时候,我也会想,就这样闲云野鹤般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天下争霸,那都是有野心的人应该操心的。从小到大,我最大的野心就是有一天我也能有一点点野心,刚刚回到北宋,我的确壮志踌躇,像每个穿越的人一样希望改变世界,改变历史,把大汉民族推向世世代代的顶峰。可我如今觉悟了。天下那么大,能人那么多,我一个人,就算通晓历史的进程,也不可能改变一切。知足者,才能常乐。
可是今天,我的手没来由的抖个不停,心率也比往常快了很多,我生怕自己得了小儿麻痹或者别的什么疾病,跑去找常无双。忙得不可开交的常神医给我把了一会脉,就连推带拥把我赶了出来。我郁闷的回到自己的小屋,颜面扫尽,琢磨着找个机会也得让神医难堪一回。
我深吸了两口气,坐到瑶琴前,静下心来,弹奏淑真前几日教我的曲子,不料弹了两下,一根弦沧然崩断,我吃了一惊,喃喃地说:“见了鬼了,今天怎么干什么都不顺。”我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坐下来看《春秋》,这回没再发生什么心惊肉跳的事。可见人生在世,多读点书,是没坏处的。
正看得津津有味,忽觉喘息困难,抬起头来,却见山寨大小头目一个不差的围在我面前,各个一脸肃然,这其中居然还有群芳谱的几个美女,连最近忙得没空搭理我的才女朱淑真也赶来凑热闹。我被吓了一跳,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个面色带煞,要造反啊。”
狂风一脸沉痛地说:“影,你一定要挺住。逝者已已,莫可再追。”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青天白日的,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你们都没事做了吗,王成,他们凑一块瞎胡闹也就罢了,你可是我器重的人,怎么也跟着乱。顾文,你他妈的别绷着个脸,和活死人似的,难看的紧。”
王成这个铁汉,闻言居然流下了一行英雄泪。
我真的被他们打败了,站起来大叫道:“好吧,你们要干什么,说,不要像一群木头桩子似的站在我面前,有话说,有屁放,别跟个娘们似的。”话一出口,我忽然想到在场的有好几位女士,这话怕是要得罪人了。可是我偷眼看去,这些脾气一个比一个大的母老虎,居然没有一个生气的,反而都用一种怪异的延伸望着我。我也说不出哪里奇怪,总觉得那一双双美丽的眸子里,充满了同情。同情?
叶空叹了口气道:“影,姐姐给你说一件事,你听了一定要冷静。”
我摊开双手,道:“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蔡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有什么好怕!”
叶空道:“你就是当初战死的那个大才子,蔡卞的孙子蔡影,是不是。”
我白了狂风一眼,道:“我就知道,老狂的嘴藏不住饭粒大小的秘密。”
叶空道:“这不是重点,无论你是谁的孙子,有过什么样的经历,都是我们生死与共的兄弟,唯一值得效忠的主公。”
我欣慰的笑了笑,道:“小丫头,算我没白疼你。”
叶空一阵恶寒,又要像往常一样蹂躏我的脑袋,可这次,她忍住了,又一次叹气,道:“你的一位故人,过世了。”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拍案而起,道:“谁,谁过世了?”难道是林冲他们抢地盘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我简直不敢想下去,叶空道:“你一定要冷静,影。”
我焦躁的喊道:“少废话,告诉我,是谁?”
叶空轻轻说出两个字:“萍儿。”
两个字,却比千斤还重。
我的身子被冰冻住了,我艰难的说:“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姐姐。”
叶空低声道:“影,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你是一寨之主,是江湖上跺一跺脚,整个北方绿林都会地震的人物。你一定能够要坚强,勇敢的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