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陈章抱着头埋在膝盖里。
小可不再说话,叹息一声,拿出一块早准备好的刀片,就往手腕上切下去。陈章来不及阻挡,小可的手腕已被割破,鲜血直冒。陈章脸色倏变,大喊道:“你这是干什么?”
“谁让你骗我。”小可固执地说。
陈章用一条手帕给她包住伤口,抱起她,几步跑出去叫出租车。
凌宜生得知小可自杀的事,几乎跳了起来。赶到医院,见陈章埋头在那里坐着,上前揪住他的衣服,一巴掌打过去。陈章并不还手,摸着脸说:“现在不是打人的时候,你去看看小可吧。她没事了,医生说没事了。”
小可一脸苍白,躺在病床上两眼看着天花板。凌宜生叫她一声,她偏过头去不看他。凌宜生在旁边坐下,说:“表叔向你道歉,那几天不该不理你。其实也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想我为什么要带你来,为什么又没帮你找一份好点的事做……”
小可哭着转过脸来:“叔,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凌宜生拿纸巾给擦眼泪:“不要哭,都是大人了,哭得多难看。”
“叔,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不生了。”凌宜生摸摸她的头。“一个漂亮的女孩去自杀,死了多可惜。”
“我也不是要自杀,只想吓吓他,就割下去了。”
“这个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他的。”凌宜生恨得咬牙切齿。
“他也不是很坏……”小可怯怯地说。
凌宜生瞥一眼小可:“原来只当你是小孩,现在才发觉你是长大了,很多事我是不该管。这个城市有繁华,也有复杂,要想过得好些,不能只靠精明,还要有好的心态,心态一旦错了,做法就会永远地错下去。”
小可看着那只包裹得臃肿的手,突然轻轻地笑了,笑得让凌宜生有些疑惑。到拆线那天,小可提出要搬出去住,说认识几个也是从乡下来的女孩,大家一起合租一间房,租金并不贵。凌宜生似乎料到小可会有这个想法,没说阻拦的话,微微叹息着:“可能你跟我们住有许多不方便,在外面别玩得太疯,记着常回来看看,怎么说也是自家人。”
“又没有去好远的地方。”小可笑着。“我会经常来看表叔的。”
凌宜生在公司呆得越来越没趣味,办公室里的电话常常是悄无声息。他就像古时候捐官的人一样做的这个经理,毫无耀眼的光芒。王裕见他这样的情绪,提出一起去出差一趟,凌宜生同意了。以往他并不怎么热情,他不太喜欢奔波,但最近发生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有些适应不了。
俩人乘上火车,去了北方的某个城市。在那个城市。凌宜生是不熟悉的,全凭王裕安排一切。虽说是经理,外交能力大不如王裕。凌宜生自知这点,识趣地任王裕去处理一些事务。回来的途中,王裕拿了一叠钱给凌宜生:“这是那家单位回扣的五千块钱,不瞒你说,我以前也得过,这一次就给你了,也算谢谢你这样信任我。”
凌宜生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难为情:“干嘛给我?我又没做什么,拿那份工资我都已经不安。”
王裕一笑,把钱塞入凌宜生的口袋:“不安的是我,就怕你说我拉你下水。同在一条船上,这是难听的话。同在一个公司,你是经理,我不想瞒你,其实你心里也明白,人不管在什么位置,当官还是经商,都会想得到一些东西,不然活着就没意思了。你不是生意人,生意人算什么,个个利欲薰心。这钱给你,你扔掉还是送人,我就不管了。”
凌宜生按了按口袋,仿佛按在一团火焰上,既有些温暖又有些烫手。这钱全然没有租店得租金、打牌赢钱那样的安然,他奇怪王裕给得竟这样自然,想必是老手。自己能得他的钱,或许也不算白得,没有人会愚蠢到用钱白送人。凌宜生想,如果他和王裕在公司的位置调换一下,得这钱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可是如果真这样,他又能得到这钱吗?
“做生意真是一种学问,我倒很想学学。”凌宜生对王裕说。
“事实上,”王裕说。“一个人并不需要对很多事情亲力亲为,只要会管理、指挥别人,让别人为你做事,为你赚钱,这就是最好的能力。”
“别人肯被你管,这也不是容易的啊。”凌宜生感慨。
“当然要看方式,一句话概括不了。”王裕笑笑。
对于这些话,凌宜生仔细玩味,突然省悟了王裕的用意。他是在暗示自己把事都交给他去办。而事实上他已这样做了,只不过现在王裕这样说,他又隐隐不快,兜里的那叠钱变得沉重些。
这种心思很快一扫而过,一路上与王裕说说笑笑地回到益州。凌宜生将那五千块钱给了叔叔,决计不告诉高音。过了数日,高音却问:“你去出差,没有什么收获?”
凌宜生没觉察出异样,坦然地说:“跟去玩玩,长一长见识。到了外面,才知道呆在家里的麻木。平时总笑话乡下人进城的模样,去了那边,自己也和乡下人没什么区别。”
“乡下人悟不到这点,而你能悟到这点,也说明你不一样。”
“这话有点像讽刺。”
“你常发出这样的感慨,累不累啊你。”
“怎么不累?”凌宜生挠挠头。“天天累得昏昏沉沉,闷心闷肺。你说,我是不是该换个工作环境?”
高音似答非答“嗯”了一下,拿了本杂志慢慢翻:“昨晚王裕的老婆打了个电话来,你去洗澡了,是我接的。”
“她怎么会给我们家打电话?”
“她问我近来开不开心。我说我天天都这么过,有什么好开心。她说难道发了财还不开心。我问她我哪里发了财。她却不说,叫我问问你就知道了。”高音停住翻杂志。
凌宜生没料到高音会问起这件事,心里恼怒起那个多嘴的女人:“是一家单位给了王裕五千块钱,他给了我,我怕你会担心,没跟你提。”
“王裕的老婆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高音担心起来。
“夫妻间什么话藏得住。”凌宜生思忖王裕将此事告诉她老婆的用意,一边把去北方的事说了一遍。
“你就跟我藏得住。”高音说。
“这不怕你担心嘛。我被省城的事弄怕了,这次总怕也会出麻烦。”
“王裕携你下水,以后做事会更大胆的,反正你已经得了他钱。”
“你真担心了。”凌宜生刮刮她的鼻子。“这也没什么,他赚钱是他的本事,我又不与他争,得一次是一次,他能料到过些时候我还不想在这里呆呢。”
高音揶揄他:“那王裕是吃你的亏了?”
“他会做吃亏的事吗?我还不想要他的钱呢。”
稍停一会,高音提议说:“那钱……要不要帮你存起来?”
“哦,我已经存在银行了。”凌宜生摸了摸口袋。“存折锁在办公桌里,明天拿给你吧。”
以后却没再提起,高音也没再问起。凌宜生琢磨高音说的那几句话,觉得王裕的做法有些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