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回到家里，耿小兵爬在床上，一动也懒得动，只想舒舒服服地大睡三天三夜，心里一丝一毫胜利凯旋的韵味都没有。
周艳回来后，也没叫醒他，直到她把晚饭做好了，餐具也上了桌，才去招呼他。
耿小兵直愣愣的看着周艳，第一句话就是：“你一点都没想我？”
周艳说：“恶心。”
耿小兵摇着头，叹息着说：“一点都不兴奋，准是让我猜对了，伤心哪。”
伤心之余，却未见影响到他的食欲，一粒米都不肯少吃。
28
晚上，周艳坐在耿小兵身边，和他一起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上演一场发生在错误时刻的错误爱情。
耿小兵突然有所顿悟，于是大发感慨：“我突然发现，有几个英文字母的形象用来比喻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关系是太贴切了。”
周艳说：“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耿小兵摇着头，晃着脑，模样蛮像旧社会的一个老学究，他说：“你比方说a——这是一般情况下两个人的关系，手拉着手，头挨着头，看上去多亲密呀，其实呢，一左一右两条线都失去了自己的方向，生活不再有目标，每一天都是在重复昨天，在静如止水中把曾经的激情一点一点从两个人的世界中消磨殆尽，在永远无聊的对峙中全都身心俱累，只要有一方不能承受目前的状况，向前方探出头了，那么这种状态就什么都不是了，曾经的如胶似漆如今只能是枉然两行清泪；再说x——两条原本互不干涉的线在某处相交，注定还要分开，不论当时他们有多么密不可分，最后只能是一个x……错号；还有一个字母，h——两条线肩并肩，手牵手，好像不太亲密，却有唇齿相依，二者有着共同的目标，互相依存，谁也离不开谁，只要一撒手，两个人都受伤——这才是爱情的真谛，人生理想的状态。”
周艳望着耿小兵，一下一下慢慢地眨着眼睛，不知她在想什么。
耿小兵看了周艳一眼，然后继续看电视。
周艳一直默默地瞧着耿小兵。
耿小兵突然回头，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挺逗乐的。”
周艳没说话。
耿小兵开始讲了：“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宝宝。”
周艳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耿小兵，似乎对他的故事没有一点兴趣。
耿小兵仍然认为他要讲的故事足够经典，应该可以缓和当前的气氛，所以他还是很用心地讲他的故事。
这件事发生在几年前。有一次，宝宝犯了一些事，警察到处找他。
有一天晚上，宝宝和几个哥们儿在饭店吃饭，被警察知道了行踪，警察火速赶到。前门已经无路可逃，情急之下，宝宝从窗口爬出，顺着窗外的一根雨水管道往上爬，见有一扇窗正好开着，于是他就悄悄溜了进去。
说来也巧，屋里虽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但是他们正全情地投入于巫山云雨之间，宝宝翻窗入室他们都不曾察觉，想来今日的“销魂”他们必定迫切了许久。
宝宝四下打量了一遍，看出这是宾馆的一间客房，心想这二人必不是十分正当的关系，也许是好久没逮着这样的机会在一起了，今天终于摆脱了某些“牵绊”躲到这里领会“笑看风云淡”的意境，终至太投入了，才造就如此可笑的失误。
宝宝也不打搅他们，任由他们尽情发挥，并蹲在暗处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他们的对缠绵悱恻的精彩演绎，看得津津有味。
外面渐渐由骚乱变得安静，直到警车的警笛声去得远了，宝宝才从暗处走出来，并在床前拍拍那位仁兄的后背，赞扬此位仁兄身体不错。
那一男一女猛地察觉屋里不知何时冒出一个生龙活虎的大老爷们，当下抱作一团，四只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吓得都要尿床上了。
男人颤抖着问宝宝是谁，他想要干什么？
宝宝说他也是无意中从此路过，不小心打搅了二人的雅兴，希望二人不要见怪，二人一切继续，他还有事，就不陪他们了。
宝宝优雅的开门远去，关门时才听见那男人大声质问宝宝是如何进来的？
宝宝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从容下楼……
耿小兵讲完了他的故事，周艳却没有像耿小兵想的那样会意一笑。耿小兵顿感索然无趣，只好继续和电视较劲。
周艳突然问：“听说在许多看似高雅的场所都藏着一些专为男人们提供那种服务的女人，你去过那种地方吗？”
耿小兵假装不懂，反问：“哪种服务？”
周艳说：“就是那种……那种……”
周艳不知该怎么说才合适。
耿小兵还是假装不懂，仍然一脸迷茫，说：“你说清楚点，什么这种那种？”
周艳突然察觉了耿小兵的“虚伪”，当下提高了警惕，双眼直直地盯着耿小兵，目光里隐现森冷的光芒。
耿小兵还想继续装下去，此时发现周艳的眼神里有刀光剑影在闪烁，终于没敢造次，老实的低下了头。
耿小兵假装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有，当然有了，简直蔚然成风。”
周艳温柔地问：“我是问你，你去过那种地方吗？”
耿小兵说：“也算去过那么一两回。”
周艳问：“看见那里的女人，你动过心吗？”
耿小兵点着头说：“看见漂亮的女人，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有哪一个说他没动心，绝对是装的。就是八十岁的老头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孩，脸上的笑容也比平常灿烂得多。可惜的是，当时我的兜里没有足够多的钱呀。”
周艳瞪了耿小兵一眼，正色道：“银行那么多钱，人见人爱，但是无论谁都知道，那些钱只能爱不能拿。”
耿小兵说：“偶尔借用一下也可以，只要你肯付利息。”
周艳忿忿地瞪视着耿小兵，说：“不跟你说了，没劲。”
耿小兵叹息着说：“四十几天的光阴啊，一个人漂泊在外，那种孤单，那种寂寞，我都能守身如玉，不简单啊，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有时仔细一想，又有些害怕，担心自己的心理是不是不太正常了，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我是如何做到的，自己真的点儿……点儿……点儿……了吗？”
周艳扑哧笑了出来，说：“谁要你解释？﹗”
耿小兵也无意和一个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死缠懒打，说多了只能增加对方的疑心和对自己的不屑，点到为止即好。他又给周艳讲了一些这些天来自己遇见的其他的奇闻趣事，逗得周艳直乐。
看上去，周艳的心情大好。
29
那天傍晚下起了雨，雷声闪电的，挺吓人的。
耿小兵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傻傻地望着窗外，傻傻地若有所思。
30
周艳回来时浑身都湿透了。耿小兵站在卫生间门口，假装刚从里面出来，似乎他和周艳的会面完全出于一种巧合。他冲周艳笑了一下，周艳也对他报以微笑。耿小兵这时才敢回卧室去放心大胆地和与他一齐为他的睡眠事业劳苦功高地奋战了三百多天的床作最亲密的接触去了。
31
当天夜里周艳就感到极不舒服，第二天就发现自己感冒了。她浑身没劲，连起来做早点的精力都没有。一向粗心大意的耿小兵这回倒细心了，发现了周艳身体不适，他早早就起床下地到外面去给周艳买药，顺便带回两份早点。他亲自倒水喂周艳吃药，并且安顿了好些注意事项，之后才敢放心地出门。
中午回家，耿小兵带回炒菜和米饭各两盒，他说他不知道周艳的口味只好选了自己爱吃的，不过在他的印象中周艳对这些食物好像并不反感。
吃饭时周艳再次提起耿小兵外出打工的事，问他奔波在外是不是特有意思？耿小兵摇了摇头，说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忙的时候也不会有多少感触，没事可做的时候那可真是无聊的要死。周艳漫不经心地问，无聊的时候心里一定会冒出很多古怪的想法吧——人之常情嘛。耿小兵知道周艳的弦外之音，当下指天发誓：如果不是为了买米糊口，他也不会去客串药品推销员，这样的选择于他无异于一场悲剧。耿小兵的可怜楚楚神行逼真，周艳却只想笑。
耿小兵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周艳又一次提到他打工的事？周艳说她马上就要毕业了，她去招聘会上找工作，有一家企业认为她的学历和形象都符合他们的条件，对她的要求就是她能够时常驻外。耿小兵说周艳千万不能去，一个女孩子家整天飘零在外，除了辛苦招人疼，更可怕的是隐藏在各种阴暗角落里的许多千奇百怪的潜在危险随时蠢蠢欲动，让人更加放心不下。周艳说其实平常并不需要她一个人四处东奔西走，公司只是让她协助一位副总完成公司的任务，她不仅不会很累，而且也不会孤单一人。耿小兵说，这种情况就更加危险了，万一那个副总图谋不轨，要近水楼台先得月，试问周艳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这么可能把这么棘手的事情处理得周全？况且日久生情，周艳可千万不要一时把持不住，当了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周艳说，听说那位副总至今孑然一身，而且人长得很帅，和他相处久了，偶然发生一些你情我愿的事情也没有耿小兵讲得那么可怕吧，也许一不小心还能发展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耿小兵着急地直抓狂，叽里咕噜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周艳悠悠地问，那她就把那份工作推辞了吧？耿小兵说她能有这样正确的想法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周艳会意地冲耿小兵笑了笑——其实她十分清楚耿小兵心底的那一点儿小心思，她故意不揭穿罢了。
耿小兵暗叫一声好险，差点就让这么一个集可爱、美丽、善良于一身的女孩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了——想起来都会是终生遗恨。
周艳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周艳直视着耿小兵说：当你认为一件事特别无聊，你却心甘情愿陪他一起无聊，那么说明你已经爱上他了——我希望我所爱的人不要让我失望。
耿小兵万没想到周艳的表白会这么直接，这令他感到无比的惊诧——不过这种惊诧也让他无比幸福——耿小兵的思绪游离于现实与幻想之间。
32
上回那些在见到美女以前就醉得不成样子的家伙又结伴卷土重来——名义上是给耿小兵庆祝他“衣锦还乡’来了，实则全都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其中一个小子使劲拍着耿小兵的膀子，声音洪亮地问：“外出公干让你小子这一通潇洒之后也有不少良家妇女让你糟蹋了吧？快给大伙讲讲经过，让弟兄们也开开眼界，即使没吃着肉也好闻闻肉香。”
耿小兵屏住呼吸都能闻到从这个面红耳赤的家伙嘴里喷出的刺鼻的酒味。
耿小兵苦笑着说：“哪有？兄弟一直都挺老实的。”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大家都在不怀好意地笑，似乎耿小兵就和那些当了妓女还要给自己立贞洁牌坊的女人一样遭人嘲笑。
耿小兵无可奈何，只说了句：“我真没有……”他突然住了嘴，不再为自己的清白争辩，再说下去，不仅徒劳，反倒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那家伙又说：“谦虚得太过头了吧？你卖的是什么药弟兄们心知肚明，我就不相信你没亲自验证几回，没有实战经验你怎么向顾客介绍那些精彩的画面呀，你不是真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处男吧？胡子都一大把了，再玩这些还有劲吗？说自己在大把的诱惑面前守身如玉来着？你真能逗大家玩。”
耿小兵只好保持沉默。
另外那些一言不发的家伙他们贼溜溜的眼睛一刻也没闲着，充分利用它们的功能搜索他们的目标，这才是他们此行真实的目的。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了，于是问道：“和你住一起的那个女孩呢，不在家？”
耿小兵如实相告：“在你们这帮凶神恶煞一样的家伙出没的地方她一个娇弱的女孩敢露面？吓都吓死了。”耿小兵脸上的笑容很难看，他自己也知道。
这个人说：“私藏美女？”
另一个摇头叹道：“不够意思，一有好事就忘了咱的兄弟情深。”
耿小兵都不知道他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些人了，好像无论哪种表情都不合适。
耿小兵不好意思强行驱赶这些人走，似乎他即使想那样做也未必做得到，他也不知道此时一个人呆在她的卧室里的周艳听了这些人胡说八道的话会作何感想。
耿小兵处在两难的境地，将来该如何向周艳解释？想起来都觉得生不如死。
看着这帮家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耿小兵只好如实交待其实周艳现在已经是他的女朋友。
耿小兵话一出口，那些人更是不依不饶，说耿小兵不讲义气，浪费大伙的感情，早说不就没这误会了？
其中一个坏笑着说他们要走了，不打搅耿小兵的好事了。
之后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
还没出门，就有两个家伙杀了一个回马枪，一齐架住耿小兵，其中一人气呼呼地说，耿小兵，叫你一声哥，你以为这么简单就没事了，如今都抱得美人归了，你要还是那么小气不带着大伙出去好好庆祝一下，和美人同床共枕的美事就休想得逞了。
耿小兵刚松了一口气，转眼之间就又身不由己了。
耿小兵试探地问，今天很晚了——明天如何？
那帮家伙异口同声地回答，不行——就今天，晚一分钟都是莫大的妄想。
耿小兵还真没见过这些家伙如此齐心过，看来今天这一劫是在所难免了——耿小兵只有无助地苦笑。
耿小兵真为日渐消廋的口袋痛心。
耿小兵被一帮兴高采烈的家伙拥簇着出门了。
周艳走出卧室，直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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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耿小兵醉得不醒人事之前他把其他所有人都灌得不醒人事了。只有这样那些人才断了尾随他回家继续要他陪他们夜战天明地打麻将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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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从饭店走进家门，对耿小兵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了那种方式才完成了这次并不漫长的“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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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艳坐在耿小兵的床边，注视着熟睡着的耿小兵，坏笑着；她把闹钟调好，放在耿小兵的耳畔，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耿小兵正梦见自己仰起脖子灌冰水，可是不论他喝多少水，他照样那么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