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愿在苍生酬以血_夕阳山外山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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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愿在苍生酬以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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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僵着也不是事,趁早找人帮忙,免得夜仔儿吃了亏才是正理,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她一离开,金光却猛地松了手,将当成宝贝性命的一堆纸片全从怀里取了出来,扔到桌上,一张张扒着看起来:“不是这个,镇不住,这个?也用不了。这个?就是这个了!”揪了夜名的衣襟,压低声音吩咐道,“正午有饕物从村头过去,那老者,活不过今晚了。守正辟邪是玄心正宗弟子的本份,他虽对本座无礼,本座却必要救他一命!”将几张纸片塞入了他的掌心。

夜名已做好了挨一巴掌的准备,却万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一番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脚步声蹬蹬地急冲过来,才出门的杨婶,苍白着脸又转回来了,大声叫道:“夜仔子,他大叔真闯大祸了!老茂爷……老茂爷被中午的事气病,刚在家昏过去了!”

这便是今天第二个不好的消息。而比此更坏的消息则是――不但茂大爷,茂大爷家周围的五六个村邻,也清一色全家昏迷不醒!

等夜名将疯大叔锁回里屋,自己冲到茂大爷住的地方时,高高低低的哭声,已从这几户人家处止不住地传来。不相干的村民,被张铁匠等人硬着心肠挡在外面,死活不让进去。

“夜仔子,你也别进!突然就全病倒了……我瞧定是得罪了神树,树神给大伙儿降罚来了……”

“我爹要有什么事,夜名,莫说我狠,我非把你家那疯子剥皮点了天灯不可!”

七嘴八舌的责骂声,全是冲着夜名来的。杨婶拉着他团团地行着礼赔罪,一个劲地抹着泪念叨:“怪我……全怪我老婆子!我该看好他大叔,不让他乱跑的……”场面更加乱作一团。

被人推来攘去,夜名由最初的惶恐,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只觉有什么东西,该想到却死活想不出来。就见他突然一伸臂,推开挡在身前的几个后生,大叫了一声:“别吵!你,你,还有你,全给我静下来!”

一名后生不忿,怒道:“你还敢凶?”伸手去捉他,却是“呀”地一声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大叫道:“闹……闹鬼了啊……”

人群顿时大乱,叫哭着往旁边逃,惊骇的目光,全死死盯在夜名身上――

难怪他们害怕!

几点幽幽的怪光,突然就凌空飞起,悬在夜名身前灵动地舞着。大多是淡黄的长方光点,只有一缕是弯弯的新月形,异常醒目奇特。所有光华俱不大,却说不出的明美好看,让每个人心底,突然又不再怕了,只觉出一阵又一阵奇怪的宁静安定。

夜名一声叫完,自己也吓了一跳。不只是叫声,更因为从自己手中腾起的这些怪光――

这个,是疯大叔塞来的纸片,这个,是上午在镇里时,什么玄心正宗的弟子塞过来的,那一个最特别的,新月形?这东西的印象最深了。不是官老爷们验什么饕气带来的灵符吗?那时还气得那个一身红衣的凶女子,狠狠地和剌史大老爷吵了一场架……

饕气?对了,想起来了,是饕气!还有,刚才的疯大叔,乱叫乱嚷的是什么?饕物!饕……也是一个饕字!

“我知道了,是镇上的怪病,也传到我们村子了!”

从空中捉回发着光的纸片符物,他大叫着就往屋里冲去,“这些是官老爷和大法师们用来救人的东西,我做工的镇子白天刚遭过病,这些……这些便是那时他们发给我防身驱邪气的!”

本想说“有几张是疯大叔给的”,想到村民对疯大叔的愤懑,话到口边又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救回人命再说!

“咳咳,咳咳,死仔子,贴的什么破纸屑?拿你茂爷爷穷开的什么心?”

大眼瞪小眼的村民,在听到茂大爷屋里,爆出一声扯着嗓子的叫骂声后,突然就哑鸦无声了,一个壮实汉子向前冲了两步,脚步一软,跌坐在地上,眼睛却仍死盯着屋里:“我爹……我爹在说话……我爹醒了!又……你们听到没!……又能说话了!”

“娘,你也好了……”

“当家的,当家的!”

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不远处的村口,高耸的荔枝神树下,不知何时已多了两名素衣少女。

其中一人微微合目,施法暗查村民那边发生的情形,一边说道:“些微的饕气缠身……这少年在镇上见过,手里的符该是日间分发到的,本教和玄心正宗的都有,足够他救回所有人了。只是,那魔物最爱往人多的地方钻,如何会出现在这穷山之内?”

另一名女子恨恨地一顿足,道:“还是小看了玄心正宗。那朱雀是玄心四将之一,果然有些鬼门道。必是那魔物被她盯得死了,才这么不择路地大绕圈子。你瞧,如非它急着赶回巢穴隐藏,这些倒霉村民的精气,怎么会到现在都没被它遥遥吸尽!”

原先的素衣女子一笑,道:“有鬼门道又怎么样?莫忘了,她越有门道,要摔的跟头就越大!好了,我们去那魔物藏身的月老庙吧,该是收拾这只孽障的时候了。玄心正宗的人,可能已通过他们的什么阵,怀疑到这间宝贝庙宇了……”

银铃般的笑声里,七彩飘带激射,在荔枝老神树上借力一荡一送,两个优雅的绝美身影,已消失在铺了一地的夕阳碎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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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自己的屋里时,天已经全黑了。夜名在门外停了脚步,心里说不出的愧疚。真的是错怪疯大叔了,也许……他中午的反常是真的感觉有妖怪害人?错了就要认错,一会……让大叔好好责骂一通赔罪吧!

紧了紧手里的一篮子鲜荔枝,那是病愈了的乡亲们,因为家里人一开始对他的不礼貌,而强行摘了来赔礼的。“大叔的口音不象岭南本地的,也许从没吃过这种鲜荔枝?听说皇宫里都爱这个,快马加鞭地从岭南往那边送。一会,就用这个哄哄他吧?”他这样想着,下决心推门进去。

一步迈出,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到。夜名吃了一惊,一低头,叫了一声苦,整篮荔枝已失手摔了一地。

屋里全是斑斑点点的血渍,尤其是窗边和门上。金光便昏倒在门前,手里死死握住一把符纸,看模样,是想生硬硬撞穿门冲将出去!

“殉道……除魔……祖师爷……”

整整一夜工夫,夜名没敢再合眼。想也想得出,是因为将自己反锁了,疯大叔却一心要冲出去除魔卫道,脑子又不清楚,才会硬用血肉之躯去和门窗拼命的。他还记得,帮大叔包裹头上的血口子,大叔昏迷中,猛地反手推开了自己,一声怒吼,竟比清醒着时还是激动几分!

“不用你们可怜……玄心正宗,我对得起祖师爷,对得起……可是祖师爷……为什么!为什么交给她?她是叛徒,玄心正宗的叛徒!”

他不敢睡,守着这个半个月前还全然陌生的大叔。这个人的过去,似乎和他一直平凡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他的世界里,虽然也有野外行走时,可能会遇上妖鬼的烦恼,但更多的,是简单快乐的生活,是顺顺当当的生老病死,歌于斯,哭于斯,葬于斯。至于是在岭南还是在江南,也都一样的,因为那是人的世界,和自己一样的人生活的空间。

可大叔呢?

胁下一道伤痕,上次张铁匠帮着给他更衣时,都被吓得叫出了声。那样深的一道抓痕,早痊愈不知多少年了,仍丑陋扭曲得象是挣扎着的血蛇。那抓痕是不敢细看的,细看了,似乎还能看到赤红的血肉下,那一根根曾经折得粉碎的胁骨。

后肩另一处,有猛兽噬过的痕迹。但也许不是猛兽吧,而是什么可怕的妖物。那么地交错凹凸不平,只要看着,就能想见初受伤时的剧烈疼痛。

大叔的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沉思着,突然觉得,这样的沉思,和这沉思的内容,似乎很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呢。但是这可能吗?他夜名,一个普通的厨子,何时竟有了……这种感叹世界的习惯了?摇摇头,他站起来跳了一下,驱走了些微的几分困意。

夜越发漫长了。暗淡的油灯,无力的月色,嘤嘤的草虫悲鸣,一切一切,构成了岭南特有的沉闷昏乱的夜晚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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