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恨如缕崩绝壁_谁主沉浮4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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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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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恨如缕崩绝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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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到王步凡跟前说话的是温优兰,她在王步凡面前仍然像个温柔的少女。不等王步凡问话,她很坚定地说:“你现在是纪委副书记,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反的,我痛恨一切分子,包括我的丈夫……我永远都是天野那个温优兰!”

王步凡动情地说:“谢谢,谢谢你啊小温。”然后和大家再一次握手道别。

王步凡的父亲要去天南火葬场火化那一天,王步凡的前妻舒爽带着女儿含嫣回来了,去火化的时候,王步凡没有去,让前妻舒爽带着大女儿含嫣,妻子叶知秋带着小女儿凡秋去了,他在家里陪母亲说话。他和父亲感情很深,很想让父亲的形象完整地留在自己的记忆中,他怕看了火葬的场面自己在感情上受不了。

母亲和父亲的感情也很深,她嘱咐王步凡说:“步凡,先不让你爹的骨灰入公墓吧,就让他陪伴着我,等我什么时候也死了,再一起进公墓。唉……转眼之间就剩我一个人了。”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

王步凡急忙说:“妈,过一段时间我还想让你去省城住,让爹一个人在家里不孤单吗?去公墓也好和那些老头儿老太太们闲聊啊。”

“不行,不行,让他陪我说话,我哪里也不去,金家银家不如自己家,我还是在咱们王家沟住吧,八个孩子现在天南地北的,我也老了,还是觉得回到王家沟好啊,这里空气好,养人。你没有看天南县城里现在天上的星星都少了,住不得,真是住不得了,还是老家好。”母亲坚持着说。

王步凡不想惹母亲生气,没有再说什么。

母亲望着父亲留下的那个水烟袋久久地发呆,那个水烟袋只怕也有两百年的历史了。

王步凡正要劝母亲想开一些,听见外边吹吹打打地来了人,一个族弟跑来对他说:“步凡哥,外边来了一群人,抬了很长一条挽幛,挽幛内容是:金石其心芝兰其室;仁义为友道德为师。挽幛上边的字是用外国一百块票子别成的,天哪,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排场,真是排场啊,那得多少钱啊,还是外国钱,不知道是不是电视上说的美元。”

王步凡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是谁这么做呢?这不是成心作践他吗?他急忙从家中出来,远远看见一群人由远而近,来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等来吊唁的人走到家门口,一群年轻女子扑到灵棚下就哭开了,嘴里还叫着亲爷爷,嗓音特别清亮。王步凡阻止了几次也阻止不住那些哭天号地的女人,就对着一个好像是带头的人吼道:“你们是什么人?啊?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个带头的人笑着说:“王书记,是这样的,我叫凌海天,你不认识我,但是我非常景仰像老伯这样品德高尚的人……”

“凌海天?不认识,但是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来干什么?谁通知你的?”王步凡质问道。

“看王书记说的,你可是咱们河东省的清官啊,现在老百姓谁不敬仰清官?伯父过世了,就如同我的亲爹过世一样,我伤心难过啊。”凌海天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接着又说,“王书记,前一段时间我父亲才过世,现在省城有专业哭丧队啊,她们哭得可好了,你看看,你看看,她们一个个泪流满面,哭声震天,多么悲恸啊,我敢说她们的亲爷爷死了也不会这么伤心地哭,他们都敬重王书记的人品官品……”

“凌海天,你马上让这些人撤离,是我死了父亲,又不是人家死了父亲,你让人家哭什么?”

“钱,她们是为了钱啊,她们来哭一场,每人我给五百块呢,他们能不好好哭吗?”

“胡闹!你凌海天是想和我过不去是不是?啊?”

“不敢,不敢。王书记,我是来给伯父送挽幛的,可不是来闹事的,我敢吗?你看看,‘沉痛哀悼王老先生仙逝’几个字是用日元别成的。”

“凌海天,你送个挽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怎么能够用钱别成字呢?你这不是变相行贿吗?再说用钱别字太不合适了吧?”

“王书记,日元它不值钱,你就当它是纸,日本那个什么蠢一郎公然拜鬼,他拜的可是侵略过我们中国杀我们同胞的战犯啊,老伯那个时候会没有受过日本鬼子的气?今天我就是来为老伯出气来了。”

王步凡简直气得哭笑不得,他不想和凌海天这种无赖过多纠缠,就缓和了语气说:“凌海天,你听我的话不听?”

“听,听啊!我怎么敢不听王书记的话呢?”

“听话就照我说的做,挽幛我留下,你让那些哭灵的女子立即把挽幛上的日元取下来拿走。”

“我既然送来了,怎么能够……”

“你不听我的话是不是?”

“听,我听话。”

“那你还不行动?”

凌海天看王步凡的脸色严峻得有些吓人,急忙招呼那些哭灵的女人停止啼哭去揭那些别在挽幛上的钱。

王步凡气得直想打电话让天野市的公安局长来抓人,可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忍住了。等挽幛上的钱揭完之后,凌海天又说:“王书记,你看还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我看这里的路不好,不行把我的这辆三菱吉普留在这里服务吧。”

王步凡觉得凌海天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人,急忙摆手说:“我什么忙也不需要你帮,你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吧,你能尽快离开这里就是帮了我的大忙,听见没有?”

“好,好,我听王书记的话,现在就离开,现在就离开。”凌海天转过身一摆手说:“弟兄姐妹们,撤!”随着凌海天的命令,前来吊唁的一大群人,登上了两辆三菱吉普车离开了王家沟。

王步凡望着远去的人群气得鼻子直发痒,他刚刚摸了一下鼻子,村长在他身后小声说:“步凡哥,钱送来了又让人家拿走挺可惜的。”

“你小子就认得钱是吧?村里的道路你怎么不操一点儿心呢?”村长听王步凡提到道路的事脸红着低下了头。

王步凡正准备回家去,又见一辆三菱吉普车向村里驶来,他只好停住脚步,这时车已经来到他跟前,苗盼雨悲悲戚戚地从车上下来,急忙跑过来与王步凡握手,南瑰妍和东方云也从车上下来,迅速展开挽幛,挽幛一边是一行小字“沉痛哀悼伯父大人千古”,中间是“高风延绵有德能司火,懿德永垂无水可达天”十八个大字,下边又是一行小字:不孝女苗盼雨泣挽。

王步凡望着挽幛简直想笑,来吊唁就吊唁吧,本是不相干的人,硬要做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说得像亲闺女似的,还要“泣挽”。苗盼雨此时真的落泪了,哽咽着说:“王书记,不知道,我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啊,如果知道嗬我应该在老伯生前来看望一下他老人家的。”

面对苗盼雨这个带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女人,王步凡不能不客气几句:“老人已经病了一年多,年岁大了,也没有什么大病,走得有些突然,但是走得很安详。”

“听说老伯已经八十八岁了嗬,寿终正寝啊,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嗬,在我们老家这样的丧事叫喜丧呢!”

“我们这里也有这种说法,不过我心里很内疚,没有时间侍候老人,最后也没有见一面。”王步凡有些伤感。

“唉,王书记工作太忙了,忠孝嗬自古都不能两全啊!”

“唉……”王步凡叹了一声,没有顺着苗盼雨的话往下说。

苗盼雨这时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说:“王书记,村干部不在这里吗?”

王步凡还没有说话,村长已经来到苗盼雨跟前:“我,嘿嘿,我就是王家沟的村长。”村长说罢直用手挠自己的头。

苗盼雨上下打量了一下村长说:“村子里的路该修了,不修对不起父老乡亲啊!我们天首集团资助王家沟一百万,作为修路建学的基金,王书记的家乡怎么能够连车都进不了村,这怎么能行呢?”

王步凡听了苗盼雨的话心里直发怵,他也意识到苗盼雨是有备而来,也觉得苗盼雨这样做不妥,急忙说:“这里是我的家乡,怎么能够让你苗总破费,还是以后我想办法吧!这样真的不妥!”可是当他“不妥”两个字刚刚说出口,村长已经接住支票了,一个劲儿地感谢。

苗盼雨嗔怒地说:“王书记呀,小女子今天可要斗胆批评你了嗬,现在的干部有几个没有给自己的家乡办过事呢?你不给家乡人办事,难道也不允许别人给村里办事吗?王家沟也是领导下的王家沟,天首集团也是领导下的天首集团,我们天首集团嗬资助王家沟修路可不是冲你王书记来的,我们天首集团哪年的扶贫资金都有几百万,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王步凡真的没啥说了,他还是天野市委书记的时候,村里的干部就找过他,让他利用手中的权力给村里办点儿事,被他拒绝了,村子里边就有人说他忘本,有人说他忘恩负义。林君也曾经有意帮助村里修路,他觉得那样影响不好没有答应。现在苗盼雨把钱已经交到村长手中,如果他再让村长还给苗盼雨,显然也不太合适,人家明明说的是扶贫款,不过谁会相信这笔扶贫款真的与他王步凡没有什么关系?只怕只有鬼才相信!王步凡甚至想到以后等忙过这一阵子,把自己买彩票中奖的钱还给苗盼雨。

苗盼雨很有些雷厉风行的样子,临别又与王步凡握了手说:“王书记,不打扰了嗬,节哀顺变啊,我是个信佛的人,佛说人生的一切都有定数,的八三四一你听说过吧?伯父比活的岁数都大,我们这些晚辈应该知足了。您也要注意身体,我们走吧。”说罢不等王步凡表态一挥手准备上车。

王步凡这时才用怪异的目光注视着南瑰妍和东方云,那目光非常犀利,就像在问:你们什么时候和苗盼雨这样的女人混在一起了?你们怎么老不走正道呢?和她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南瑰妍脸色有些微红,东方云看起来有些什么,这让王步凡想起了在天野时候的东方云,她总是那么神秘,她现在会不会又充当了苗盼雨的无形克星呢?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一切都有可能,一切又都是未知数。人是会变的,当初的东方云,还是不是现在的东方云霞呢?鬼才知道!

苗盼雨离开后,王步凡对那一百万扶贫款仍然不怎么放心,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李宜民,向他汇报了事情经过,又请示应该怎么办?李宜民在电话上说:“两码子事嘛,步凡同志,她苗盼雨扶她的贫,你办你父亲的丧事,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一切都由我来处理,此事与你无干!”

话是这么说,可是王步凡对苗盼雨跑到他的家乡来给他父亲吊孝,又来这里花钱扶贫仍然心存疑虑,总觉得苗盼雨这次动作这么大不会是简单的扶贫,扶贫的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13

三月五日是天野市公安局局长接待日,摆蕴菲早早就来到天首市公安局的接待室里,等候那些来公安局反映问题和求得援助的群众。

接待室里挂有“公正廉明”四个大字,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周围是木制连椅,摆蕴菲刚刚坐下就有人来向她反映问题了……

上午来反映问题的大多是中年妇女,一个中年妇女一见摆蕴菲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跪下大哭起来。

摆蕴菲急忙搀起啼哭的那个大嫂说:“大嫂,你别这样,有话慢慢说。”满军把一杯水递到摆蕴菲面前,摆蕴菲端着水说:“来,大嫂,坐下,喝点儿水慢慢说。”

中年妇女好像很渴,一口气喝完那杯水说:“摆局长,你说现在的男人怎么吃喝嫖赌啥都干呢?你可得管管我家那个不争气的男人啊,他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会到外边去赌博,我们辛苦几十年存了十万块钱,准备买套房子的,因为钱不够没有买成,可是那个死鬼不知怎么就染上了赌瘾,唉,也怪我,我太大意了,没有把钱看好,十万块钱全让他给输掉了,听说还欠了一屁股赌债,现在他躲出去不敢回来,可苦了我和孩子,少吃缺喝,连电费和水费都交不起,摆局长啊,俺不瞒你说,今年春节我和孩子都没有买一件新衣服……”

“大嫂,你知道你男人在什么地方赌博吗?欠谁的赌债?”摆蕴菲问。

“不知道,他从来不跟我说实话。”中年妇女摆着手说。

“有人上门逼债没有?”

“没有,我只是听说他欠了人家的钱,人家知道我没有钱,找我也没有用啊。”

摆蕴菲望了一眼王太岳说:“太岳,你让这位大嫂去把详细情况说一下,做个笔录吧。”这个女人的话几乎就是一些废话。

王太岳点点头引着那妇女去做笔录,另一个中年妇女来到摆蕴菲面前,羞答答地说:“大妹子,我说个事,不知道归不归你们公安局管?”

“大嫂,你说吧,该我们管的我们管,不归我们管的我也能给你拿个主意,或者帮助你。”

“是这样的,我那个男人在老城区办了一个公司,后来在大世界嫖娼认识了一个妓女,竟然看上那个妓女了,先是把妓女安排在公司上班,后来在外边给那个女人买了房子,现在整天不回家,邻居说他包了二奶,我去问他,他骂得可难听了,说我的脸像核桃皮,也不知去美容,太老了,不好看。还说只要有我吃的有我喝的就行了,以后不让我管他的闲事,你说这叫闲事吗?你说那个小妖精怎么会那样不要脸,一个大姑娘家心甘情愿当二奶,还不是图几个钱?后来果然出问题了,我男人得了脑出血,刚开始狐狸精还挺关心他,拿着钱给他治病,第二次脑出血看人没有救了,狐狸精就不管了,后来我男人死了,我去收那个公司,没有料到半年前那个公司就在狐狸精名下了,我问了几个地方,都说狐狸精是法人……”

摆蕴菲摇摇头说:“大嫂,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太好,这种事情当初你如果反映到你们老城区妇联去,妇联出面也许能够帮帮你,现在你男人已经死了,那个女人又有合法手续,事情就不好办了。这种事情解决起来比较麻烦,在私营企业老板身上大多数存在这种现象,如果你有证据证明那个公司是你们夫妻共同的财产还好办,如果没有证据……唉,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你还是找证据吧,或者找妇联,让妇联出面和那个女人协商解决吧,这种事情公安局不好管,党纪政纪对那个女人都不好约束啊。”

大嫂满脸失望地说:“难道就那样便宜了狐狸精?我敢肯定公司里边大部分的钱是我们的,可就是没有证据,这可怎么办呢。”

“大嫂,现在是法制社会啊,任何事情都需要证据。可能你丈夫当初已经做好了和你离婚的准备,故意把资产都转移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得病,后来竟然……”

大嫂听了摆蕴菲的话,无可奈何地嘟囔着:“唉,试心石,可惜人世间没有试心石,如果有,拿个试心石一试,谁是真心真意,谁是狼心狗肺不全知道了?我说我对他好,他说狐狸精对他好,现在怎么样……你想一个曾经是大世界的妓女会是好人?”大嫂离开了,嘴里仍然在嘟囔,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的男人还是在骂那狐狸精。

接下来是一位大娘来到摆蕴菲面前,哭诉道:“哎呀,摆局长呀,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摆蕴菲拉住大娘的手说:“大娘,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大娘说:“我那个儿子不管管真是不行了,他现在吸大烟啊,不过现在大烟它不叫大烟,叫哈罗银(海洛因)啊!”

摆蕴菲立即警觉起来:“大娘,你的儿子吸毒吗?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从哪里弄来的毒品?”

“不是毒药,是哈罗银。”

“不是哈罗银,是海洛因,毒品。”摆蕴菲解释道。

“我也没有见过他吸,在家里也没有见过烟枪。烟枪我见过,当年我爷爷就吸大烟。我是听别人说他吸哈罗银,对,是海洛因。唉,摆局长,你是不知道啊,我可是个苦命人,孩子他爹死得早,我三十多岁守寡,就这一个儿子,是把他惯坏了,他把家里的存款都取了,我问他干啥了,他不说啊,后来才听别人说他是去吸大烟……”

摆蕴菲又叫住王太岳:“太岳,让大娘把详细情况说一说,这个事情一定要引起高度重视。如果事情属实,立即将吸毒人员送往戒毒所,并追查毒品来源,对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都要引起重视,追根求源。最近吸毒案件频频发生,我们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又是一个大嫂来反映情况:“摆局长啊,你可要救一救我那个闺女,她才十六岁啊,说啥也不上学了,说是要去打工,一开始我还说打工就打工吧,现在才知道她原来是在大世界里干那种事情……唉,丢人啊,我都说不出口啊,你说她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啊!我叫她她还不回去,打扮得就像个小妖精……”

整整一个上午,摆蕴菲都在忙,不过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少女卖淫,比如青年吸毒,这些事情竟然都和大世界有关系……

下午,天首市市委组织部部长亲自到天首市公安局宣布周大海和王太岳被提拔为副局长的事情,会议室里不免搞得有点儿像开茶话会的样子。

那位组织部长先谈笑风生了一阵子,然后拿出一份文件宣布道:“根据天首市公安局的推荐,天首市委组织部对周大海、王太岳二位同志进行认真考察,专门召开常委会议研究,并进行了公示。根据公示结果,周大海和王太岳二位同志思想觉悟高,业务能力强,符合提拔为天首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条件,经市委常委会议再一次研究决定,任命周大海和王太岳二位同志为天首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在此我代表市委向二位同志表示祝贺,并希望你们紧跟市委步伐,围绕经济建设的中心,在新的岗位上做出更大的成绩,不辜负组织的培养,不辜负人民的重托,也不辜负领导对你们的信任……”随着大家的掌声,文件已经传达完毕,放在了摆蕴菲的面前。

那位组织部长好像和周大海很熟悉,两人不停地交谈着什么。摆蕴菲对周大海的提拔曾经提出过异议,但是刘颂明一再坚持,其他常委没有一个反对,就连刘畅也没有表态,摆蕴菲只好服从。她看了一眼周大海,周大海的眼中分明放射出一种胜利者的骄傲和自豪,正和那位女组织部长探讨什么稳定和谐的大问题。再看一下文件,她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什么叫无奈,什么叫身不由己。

轮到两个人表态了,周大海先说:“感谢组织上的信任,感谢摆局长的培养。我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今后一定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干好工作,报答组织上的信赖和人民的重托……”

王太岳情绪有些激动,眼里含着泪花说:“我当警察二十年了,年年都是系统模范,仅经侦副支队长、队长就干了十五年,曾经被评为河东省的十佳民警,遇到三次提拔副局长的机会,可是三次都没有提拔上来,这已经是第四次,唉,不管怎么说……记得摆局长刚来的时候就把我推荐为副局长,不知为什么组织上没有批准,有人曾经劝我说,现在当官要跑,不跑不行,可我就是个从来不知道跑官要官的人;也有人说我这个人不合时宜……唉,事实证明,组织是公正的,我不跑不送,照样得到了重用。其他我没什么要说的,今后好好工作,一定要对得起副局长这个称号……”

摆蕴菲听着王太岳的话,心里有些发酸,她很清楚王太岳的提拔与周大海有关,如果不是有人急于要提拔周大海,不便否决王太岳,很可能他这一次照样在“组织”那里卡壳,而代表“组织”的人仍然是刘颂明。摆蕴菲自己是个量才用人的人,可是像提拔副局长这样的大事,就不是她这个公安局长说了算的。她清楚地记得王太岳上次被否决的理由是开拓进取精神不强,工作没有新思路。而这一次周大海被提拔的理由恰恰是富有开拓进取精神,工作有魄力、政治上可靠。像这些漫无边际的虚话,怎么说都是理由,重用的时候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重用的时候同样也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一个干部了。当初也不是她非要推荐周大海,是因为刘颂明主动要求为天首市公安局配备两名副局长,人选有三个:一个是办公室主任,一个是刑侦支队长周大海,一个是经侦支队长王太岳。摆蕴菲本来是要推荐办公室主任和王太岳的,可就在关键的时候,那个办公室主任莫名其妙地被提拔到市政法委当了办公室副主任,现在人选只有两个,她只好推荐了王太岳和周大海。她也隐隐约约感觉出刘颂明有意要提拔周大海,也有意要把那个办公室主任调离,可是她又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她推荐人选的时候王太岳是排在周大海前边的,可公示名单上周大海却排在了王太岳的前边,今天的宣布和文件上的排名都是周大海在前边。

出于礼貌,摆蕴菲免不了要向二位副局长祝贺一番,因为上午群众反映的问题中有些牵涉到大世界和凌海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她没有多说什么。当她正要给周大海下达再查大世界、再抓凌海天的任务时,却又接到了刘颂明的电话,电话的主要内容是:为了维护天首市的形象,营造宽松的投资环境,市委上报省委批准,对市里的重点企业要加以保护,因此市委作出决定:一、建议提名凌海天为天首市十大经济新闻人物候选人之一,河东大世界必须保证正常营业;二、以后没有市委的批准,公安局不得以任何借口进入重点企业搜查或者抓人,对凌海天这样的经济新闻人物一定要尊重。

摆蕴菲对刘颂明的话十分吃惊,听那语气是毫无商量余地的,好像凌海天已经成为十大经济新闻人物了,刘颂明并且还搬出省委指示来压她,让她有些想不通:刘颂明啊刘颂明,凌海天明明是有罪的呀,我有事实摆在那里,我们已经知道他有罪啊,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这样袒护凌海天呢?让这样的人当十大经济新闻人物妥当吗?你就是这样为人为官的?

摆蕴菲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终于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刘书记,十大经济新闻人物的标准是什么?凌海天够条件吗?你对他了解吗?你对大世界了解吗?”

刘颂明听了摆蕴菲的质问有些恼火:“老摆,公安是不是在省委市委的领导下工作的?公安就可以不听省委市委的招呼了吗?蕴菲同志,发展和稳定是密不可分的,你的行为有些时候已经影响到天首市的和谐稳定了。和谐,和谐,不和谐怎么稳定和发展?你说十大经济新闻人物的标准是什么?标准就是形势的需要,不是照搬什么条条框框,老摆,我们可不能弹出什么不和谐的音符啊!”

“刘书记,我怎么有些糊涂了,不抓犯罪分子就和谐稳定,一抓犯罪分子就不和谐不稳定,我们除暴安良不正是为了社会的和谐吗?”

“谁是暴?谁是良?我看凌海天就是良,就是十大经济新闻人物。你不要多说了,这一次你必须服从,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谁说凌海天是犯罪分子?有什么证据?我说他是合法商人,他是十大经济新闻人物。”刘颂明说罢,根本不听摆蕴菲的解释已经挂了电话。

摆蕴菲气得脸色铁青,正想发牢骚,她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只有“放虎归山”四个字,仍然是公安部那个侦察员小田发过来的。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对周大海说:“周局长,就让凌海天和大世界照常营业吧,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到大世界去!”

王太岳不解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摆蕴菲也恼火了:“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问你去问天首市委,去问刘颂明。嗬,凌海天现在厉害了,马上就是天首市的十大经济新闻人物了。”摆蕴菲说罢也不理睬那位女组织部长,自己先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人都垂头丧气自行解散,周大海脸上挂满春风,组织部长对摆蕴菲的态度有些不满,特意握住周大海的手说:“周局长,祝贺你,祝贺你呀。”

周大海急忙说:“副局长,副局长,感谢领导的关心和帮助,我一定努力干好工作,不辜负组织上的期望。”此时的周大海不仅笑容灿烂,而且几近满面春风了。而王太岳却在心里边骂道:凌海天是他妈的什么狗屎,他也配十大经济新闻人物的称号?真他妈的怪了!

李宜民送走井右序他们来到医院门口,院长已经等在那里,见了李宜民,院长神秘兮兮地说:“李书记,走,到我办公室里去说话,是关于你身体健康的事情。”

“怎么?我的身体有什么毛病了吗?”李宜民盯着院长的脸问道。

院长好像有难言之隐:“走,到办公室里再说吧。”

李宜民随院长来到院长办公室,院长小心谨慎地开了自己的抽屉,态度非常严肃地拿出李宜民的血液化验单,欲言又止。

李宜民是个性格豪爽的人,看院长那个样子就笑着说:“看样子可能还真的病了,什么病,说吧。”

院长顿了顿说:“我们怀疑李书记得了白血病,你的血型还属于比较稀少的那一种……”

尽管李宜民是个心胸比较开阔的人,但是听到自己得的可能是白血病后仍然有些震惊,可能得了这个病就预示着老天爷已经给他判了死刑。虽然现在的医疗条件很好,能够搞骨髓移植,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血型不好配对,就连女儿李梅的血型都和他不一样,在河东连给他输血都很困难,移植骨髓只怕就更难了。他不由自主地问:“已经确诊了吗?”

“哦,应该说还没有。为了慎重一些,我们派人到北京去了,让北京的专家再鉴定一下。”院长的表情十分复杂,尽管李宜民的病已经确诊,但因为他是省委副书记,对他的病就要格外谨慎小心,说的话也留有很大余地,就连把李宜民的血样送北京再一次鉴定,也是为了慎重起见。

李宜民将信将疑,感情十分复杂,他虽然是一条硬汉子,但是对于生命同样是珍惜的,也希望自己得的不是白血病。于是他强装镇定地笑了笑,然后说:“不管结果如何,都必须先让我知道。现在矿难问题正在审查处理,陈书记和路省长去北京开会了,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身体状况是最高机密,你必须保密,如果确诊,如果需要……唉,到该公开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不该公开的时候要坚决保守秘密。”

院长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

李宜民得知自己有可能患了白血病的消息后,心情是极其沉重的。他知道现在骨髓移植治疗白血病是有希望的,可是正常人找能够配对的骨髓都非常困难,更何况他又是属于“熊猫血型”的那种特殊人,配对的难度和可能性就可想而知了,医生的话无异于向他宣布了口头病危通知,或许从现在起他就只有等死了。目前天首市乃至河东省都动荡不安,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根本不可能躺在病床上去安心养病,要治病也必须等陈唤诚从北京回来,也必须等天首集团煤业公司红星煤矿的事故有个了结。

李宜民毕竟是一条硬汉子,面对疾病,他没有萎靡不振,更没有对自己丧失信心,反而自己警告自己:李宜民啊李宜民,你是一个员,是一个国家干部,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话你对别人说过多少次了?现在终于轮到你对自己说了;你不是焦裕禄式的干部吗?焦裕禄不就是经常带病坚持工作的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正是焦裕禄的追求吗?

离开医院,李宜民一脸憔悴,十分疲惫地上了车,重重地坐下,他现在还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病情,因为省委书记陈唤诚有明确的指示和分工,省委和省政府的领导都要在这几天完成自己的任务。陈唤诚的具体想法只和井右序说了,没有仔细和李宜民说,他现在还弄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非要把人都派下去。

司机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又知道他是个工作狂,没敢说什么,只是请示他到什么地方去。李宜民心中茫然了一下,然后有气无力地说出“凤凰山”三个字。几天来李宜民几乎天天泡在红星煤矿上,中午他抽时间又到煤矿上去了一次,据抢险队员说矿下已经不再塌方,巷道正在疏通,马上就会到达出事地点。

整整一个下午没有来,当李宜民又来到红星煤矿井口时,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地上黑压压一片尸体,就像是烧黑了的木桩子,而“黑木桩子”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井口往外搬运……

井口有一个铁栅栏,上面写着“安全为本,质量第一”八个醒目的大字,红字写在白漆涂抹之后的铁板上,铁板后边就是那个吞噬掉一百多名矿工生命的井口,黝黑的竖井井口好像一张大哭的嘴巴,那个大嘴巴上边还挂着一个“天首市贡献大企业”的奖牌,极具讽刺意味。

李宜民是个最见不得伤亡的人,看着那片黑压压的尸体,他痛心疾首,脚步蹒跚了一下,差点儿晕倒。季喻晖正好这时来到李宜民的身边,急忙搀扶住李宜民说:“李书记,你怎么了?用不用去医院?”

李宜民眯着眼睛,清醒一下头脑,向季喻晖问道:“季省长,红星矿这一次到底死亡多少人?”

“这个……这个……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困在井下的一百九十九人可能全部遇难,无一生还,有一名矿工下落不明,直到现在矿上也说不清到底那个矿工下井没有?因此搜救工作仍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李书记,现在的安全形势越来越严峻了,谁负责安全工作谁倒霉。原来这个安全工作是路坦平委托组织部长周姜源负责的,去年硬是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让我负责了。”季喻晖有些委屈,有些不满地说。

李宜民听了季喻晖的话,脑袋上像被谁打了一闷棍,他没有理会季喻晖的抱怨,只注意死亡一百九十九人这个数字,矿难一次死亡一百九十九人这是河东省矿难事故中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这样的特大事故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无法向全省人民交代,无法向中央和国务院交代。

此时会聚到井口啼哭的遇难矿工家属越来越多,有些痛哭欲绝,有些哭昏在地,其情其景,令人堪悲。

李宜民看着那些可怜的矿工家属,脸色苍白,表情悲哀,他本来想去安慰一下那些遇难矿工的家属,刚迈出一步,头就晕得差点儿跌倒。季喻晖赶紧把李宜民搀扶住说:“李书记,你应该保重身体哩。上车,上车吧。”他几乎是架着李宜民的胳膊把他搀扶上车的,并且一再嘱咐李宜民应该马上回去休息。坐上车,李宜民又强打精神交代季喻晖道:“季省长,你是抓工业和安全的副省长,一定要做好矿难的有关善后工作。赔偿的问题可是个政治问题,千万马虎不得,也一定要让天首集团有个明确的态度,不要因为赔偿的事情激化矛盾,影响稳定。”

“这个李书记你放心,苗盼雨已经明确表态,在理赔上一定要让遇难矿工家属满意,准备根据以往赔偿标准再追加一万元。”

李宜民对这样的理赔方案还比较满意,头往车座后背上一靠,对司机说:“走,下山吧。”

车子走在山道上,李宜民接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李书记吧?”

“是,我是,你哪一位?”

“我是红星煤矿的一名矿工,红星煤矿上有个叫牛铁柱的人好像你认识是吧,他是省劳动模范。煤矿出事故那天早上,牛铁柱明明没有上班,矿上不知为什么非说他上班了,这几天牛铁柱又神秘失踪了,他会不会已经被什么人谋杀了?”

李宜民心中一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反映这个情况?难道你怀疑牛铁柱有什么不测?你能够证明牛铁柱确实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我是老牛的朋友,老牛现在是否活着我不太清楚,反正矿上出事的时候他确实还活着,他是三月一日早上被人叫出去之后就没有消息的,这个事情他老婆可以作证,我也有证据,他们家住在老城区七号大杂院里。三月一日凌晨他还给我送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李宜民确实认识牛铁柱,牛铁柱曾经是他的徒弟,他也很想从牛铁柱那里了解一点儿红星煤矿的事情,于是就说:“你是不是觉得天首集团有什么问题?是不是知道牛铁柱出什么事情了?如果你了解什么内幕可以直接告诉我,也应该告诉我,你不会连我李宜民也不相信吧?你叫什么?也是一名矿工吗?”

“李书记,我相信你是一名真正的员,我现在也只能提供这么一点儿情况,牛铁柱知道的情况比我多。我不是矿工,但我是一名真正的员,我知道牛铁柱是工段的段长,他应该了解事故发生的原因,并且还了解一些红星煤矿入股的情况,不是民股,是官股,因此他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至于死活我现在还不知道。”

“入股?什么人入股?什么官股?”李宜民有些吃惊。

“官股就是一些官员入的股,据说还是一些领导干部,具体是谁我目前还不清楚,但是我有证据。”

“哎,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怎么和你联系呀?”

“李书记,我会主动跟你联系的,我敢肯定天首市有黑恶势力,就是天首集团也有,说不定他们还有联系。我现在还不敢抛头露面,一露面就会有人对我下手,我不想做牛铁柱第二,因此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我的具体情况。”

“有这么严重吗?”

“我们是基层干部,对基层的情况比较了解,可能真实情况要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啊!”

“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李书记,天首市公安局的摆局长不是搞了个局长接待日吗,今天她在接待信访的群众时,我打了她的电话,说要反映红星煤矿上的有关事情,并且是非常重要的,她告诉了你的手机号码让我直接打你的电话。李书记,咱们河东省纪委为什么就不搞个接待日呢?”

“有啊,省信访局有接待日啊,我们省领导经常接待上访群众呢!”

“哈哈,那个嘛形式大于内容……我不想多说什么。”

“啊……既然你现在不想在电话上说,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打电话给我,或者约个时间见个面,我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我现在要到煤矿上去开会离不开,你可以随时找我。”

“啊,啊,打扰了,我没有事,等你有时间我再和你联系,这个事情最好见面再说,比较重要呢。李书记,你忙吧,我不打扰了。”

李宜民和对方说再见的同时,对自己接的这个电话将信将疑,如果真像刚才那个人说的那样,牛铁柱了解一些红星煤矿发生事故的内幕,那么他要是找到牛铁柱,牛铁柱肯定会向他说实话的,如果红星煤矿有人入股,那么入股的又是些什么人呢?是商人?是基层干部?还是省里的有关领导?他艰难地抬了一下头,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对司机说:“去老城区七号大杂院。”司机打了一把方向,小车从环城路上驶上老城路。李宜民要亲自去见一见牛铁柱,他了解牛铁柱的为人,也相信牛铁柱会跟他说实话。

小车刚到老城路上,季喻晖就给李宜民打来电话说:“李书记,在红星煤矿下边又找到一具尸体,现在死亡人数已经增加到二百人了……”

李宜民十分疑惑地问:“季省长,我清楚地记得发生事故的时候孔矿长明明说井下被困职工是一百九十九人,现在怎么会是二百人?”

“哎呀,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矿上没有把人数搞清楚吧!”

“现在遇难矿工家属的情况怎么样?”

“还行。苗盼雨亲自处理善后事宜,遇难矿工的家属还比较满意,目前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李宜民满脑子疑惑地来到老城区七号大杂院里,下车后见一个老头儿在院里转悠,李宜民走上前问道:“老哥哥,向你打听个人,请问牛铁柱在哪里住?”

老头抬起头吃惊地问道:“你不知道?牛铁柱已经死了,在煤矿上死的,刚才他老婆和女儿已经去了。”

“啊?”李宜民吃了一惊,头又晕了一下,看来问题真的复杂了,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又问:“他家里现在有没有其他人?”

老头说:“没有其他人,铁柱的老婆和女儿都哭着去煤矿上了。”

看来牛铁柱极有可能是真的死了。李宜民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告别那个老头儿,李宜民又想起刚才接的电话,就觉得牛铁柱的死可能真的有问题。他刚上车就拨了刚才接的那个电话号码,那边是一个小姑娘接的电话,问了半天李宜民才明白是个公用电话,现在想找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也没法找了。他只好给自己的老婆摆蕴菲打了个电话:“蕴菲吗?现在有个事情需要你来帮忙,你现在立即带人去红星煤矿,找到一个叫牛铁柱的矿工家属,牛铁柱可能也死了,死亡原因需要查明,牛铁柱的尸体不能火化,要经过法医鉴定后才能火化,他很可能是被谋杀后才移尸井下的。”

摆蕴菲在那边说:“啊,宜民,你说什么?谋杀?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我的头都大了。你说谁谋杀一个矿工干什么,有这种可能吗?”

“蕴菲,你不要声张,先把事实搞清楚再说,这个事情你必须亲自督办!可能不可能只有让实事说话。”

“好的,好的,我立即带人去调查。”

李宜民又交代说:“小菲,你可千万要把好关,绝不能让他们把牛铁柱的尸体火化。另外,我觉得你们从现在起应该把苗得雨和孔矿长监控起来,如果牛铁柱真是被谋杀的,苗得雨和孔矿长肯定是知情人或者是指使者,据举报者说天首集团煤业公司可能涉及官股,你抓紧时间去调查,一有结果立即告诉我,我好让检察院传唤他们。”

“好的,明白。”摆蕴菲接电话的时候满军就在她的身边,满军听到了电话内容,他面部的表情极其复杂,脸色十分难看。摆蕴菲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官股”这个词语,她也没有来得及细问。

摆蕴菲在给王太岳打电话让他过来的时候,满军悄悄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太岳来到摆蕴菲的办公室,摆蕴菲十分严肃地说:“太岳,不,王局长。”

“嗨,摆局,还是叫太岳吧,叫局长我不习惯。”

“那好吧。太岳,我现在对周大海这个人是越来越不敢相信了,他现在在哪里?”

“嗯,好像是去凌海天那里了。”

“他和凌海天怎么联系这么勤呢?唉,不说他了。太岳,天首集团看来问题不小,现在有了新情况、新任务,咱们两个要分一下工,你吩咐下去,让你手下的人,一要监视凌海天最近的一切动向;二要监视天首集团煤业公司总经理苗得雨和红星煤矿的孔矿长,他们很可能谋杀了一名叫牛铁柱的矿工。”

王太岳有点儿吃惊地问:“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谋杀一名矿工呢?”

“可能是牛铁柱握有他们犯罪的证据吧,我目前对情况也不很清楚,但是可以肯定里边有问题,不然他们不会下此毒手。”

“好,我马上去布置。”王太岳说罢退出去了。

摆蕴菲又立即和尸检科的同志联系,她准备亲自带人到火葬场去给牛铁柱做个尸检。

满军听到了摆蕴菲刚才的话,悄悄从摆蕴菲的办公室里溜了出来,他心里十分矛盾,那天晚上在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不给天首集团通风报信吧,妻子和儿子在他们的手上,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给他们报信又愧对摆蕴菲,愧对人民警察这个称号。一会儿是妻子和儿子惨死的幻觉,一会儿是摆蕴菲平时对他的好处,一会儿是一个警察的职业道德,他的心绪乱得像一团麻,他望着公安局办公楼上的国徽流泪了,想想妻子和儿子他也流泪了……他思考再三,最终还是发出了一条短信。

看到摆蕴菲风风火火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到车跟前,满军急忙打开了车门,等摆蕴菲钻进车里,他才急忙上车,摆蕴菲并没有注意满军的表情,而是命令般地说:“小满,走,去火葬场,快!”

“摆局长,到那里……”满军吃惊地问了半截,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司机不应该问那么多,已经违反规定。

摆蕴菲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到那里你就知道了。”摆蕴菲此时心里很乱,她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又说了一个“快”字。满军把车都快开飞起来了,如果是平时摆蕴菲会及时提醒他慢一点儿,可是今天没有,一直催促他把车开得快一点儿……

14

每天早晨上班,东方云霞照例会给凌海天的办公室仔仔细细打扫一遍卫生,然后泡上一杯茶。这些天天重复的事情干完,她都会注视一下路长通留下来的“企业文化奖”奖牌,暗笑这个像妓院一样的河东大世界也配挂这样的奖牌,不知道天首市政府是依据什么发这个奖的,也不知道大世界凭什么和那些贡献最大、实力最强的企业相提并论的,更不知道现在这样的评奖活动具有什么样的现实意义……当她想完这些刚刚出去,凌海天就摇头晃脑地来上班了,他进办公室的第一动作就是先喝几口茶水。

昨天晚上凌海天又被苗盼雨请去吃饭了,苗盼雨是个比较会笼络人心的女人,她现在基本上已经控制了路长通手下的那一帮子人,他们都非常听她的话,她也坐稳了黑社会老大的交椅。凌海天喝着东方云霞给他泡的茶,品味着这个苗盼雨介绍来的女人,他觉得苗盼雨简直是给他送来了一件十分珍贵的宝贝,让他有些玩味无穷……

南瑰妍背着一个包迈着猫步进了凌海天的办公室,打断了凌海天的思绪。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苗盼雨亲自来了,他那天见过南瑰妍,知道她是苗盼雨身边的人,也发现南瑰妍特别像苗盼雨。当他确认来的是南瑰妍时,赶紧起来迎接。

东方云霞过来给客人倒茶水,南瑰妍却说:“不用倒水,你出去吧,我和凌总说个事情,马上就走。”

东方云霞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一下南瑰妍,笑眯眯地退出去了。

“坐吧。”凌海天很有礼貌地说。

“不啦。”南瑰妍没有坐的意思,放下包又说,“凌总,苗总让我给你送几瓶好酒,说是让你受用的,并且说让我见到你之后就立即回去。东西我放下,再见吧!”南瑰妍说罢起身就要走。

凌海天说:“这么急,不坐坐?”

“君命不可违啊!对了,苗总说让你一定尝一下酒的味道,立即尝。”南瑰妍说罢这话,身影已经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凌海天望着南瑰妍送的那个包,有些不解,昨天晚上他还和苗盼雨在一起吃饭,昨天她并没有提起酒的事情,只是说牛铁柱的事情干得很漂亮。牛铁柱是怎么死的他并不清楚,他只是奉命搜查牛铁柱留下来的揭发信,他正在考虑如何下手。现在想起刚才南瑰妍说的那句话:苗总说让你一定尝一下酒的味道,立即尝。他觉得苗盼雨的话里肯定有话,就打开包来看,里边是四瓶剑南春酒,他取出一瓶,打开包装盒,惊呆了,里边是一把手枪和许多子弹,还有一张纸条:

活儿干得很干净。牛铁柱的遗体第一个火化。据说牛铁柱有写煤矿入股及煤矿发生事故的揭发信,须找到。牛家的人好像要搬迁。黄河大桥上有一辆客车应该“报废”。

老板

凌海天看了纸条又是一惊,他急忙看那三个酒盒,打开一看全是烈性炸药,他明白了苗盼雨纸条上“搬迁”和“报废”的含义。他眼里发出了两道凶光,手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有些不太明白,如果说牛铁柱因为写揭发信应该让家“搬迁”,那么黄河大桥上的客车该“报废”的理由是什么呢?信上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客车。思索片刻,凌海天似乎明白了。目前把天首市的水搅浑也许是最好的障眼手法,也是苗盼雨需要的效果,只要警察都忙于“恐怖袭击”事件,其他事情可能就顾及不过来。他笑了,同时也怕了。他笑的是苗盼雨声东击西、瞒天过海的计谋很精明,怕的是苗盼雨精明背后的愚蠢。他是军人出身,他知道小打小闹惊动不了公安部,如果把事情闹大了,公安部一旦插手,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案子是破不了的。他又想起周大海的话:你要知道啊兄弟,一个人、一个团队的势力再大,与国家机器相比,那可是微不足道的,你能够在一个地方称雄,不一定在所有的地方都是老大。拉登其人很厉害吧,他也没有控制整个世界。现在都啥年月了,绝不是千儿八百号人就可以占山为王的。你数一数算一算,再大的地方势力与国家机体抗衡,哪一个不是自取灭亡?以后万事需要讲究策略,再也不能蛮干了!

凌海天仍然在发呆,他也知道现在上边已经出台了“命案必破”的规定,“搬迁”牛铁柱的房子只怕不是苗盼雨的目的,让牛铁柱一家人永远闭嘴才是她的最终目的。如果让牛铁柱一家人闭嘴还算是一件小事的话,那么让黄河大桥上一辆客车“报废”可就是大案要案了,一旦死亡人数过多,那就必定要惊动公安部,到那个时候他们这一帮人一个也别想活。唉,女人啊女人,别看苗盼雨有些方面精明过人,但是此举可能就是最愚蠢的一步臭棋。难道她只想到浑水摸鱼,就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啊!他很想给苗盼雨打一个电话沟通一下思想,劝她取消“报废”客车的行动,但是他也知道苗盼雨独断蛮横的个性,刚才南瑰妍说的“君命不可违”的话仍然在他耳边回响。现在他们都是苗盼雨这个女老板的部下,部下的职责就是无条件服从,根本不能讨价还价。

这时凌海天的手机突然叫了几声,把他惊了一下。他知道手机收到短信息了,打开手机一看,上边是这样一句话:

赶快到老城区七号大杂院二门幢七楼702搜查,看有没有揭发材料,刻不容缓!老板。

看了手机短信,凌海天坐在办公桌前一连抽了三支烟,思想斗争也比较激烈,他以前对路长通的命令从来没有打过折扣,但是对苗盼雨一时还真不好无条件接受,然而不接受又不行。他轻轻叹了一声,重重地掐灭烟蒂,然后打开他的保险柜,从里边取出一个工具包和一个布袋子装入怀中,起身急急忙忙离开办公室,并没有锁办公室的门。过去他到什么地方去办事,一般是要和云霞交代一下的,今天他没有对云霞交代什么,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出去的事情。他习惯性地往大门口走,忽然想起周大海让他注意一些的提醒,为了防止有人跟踪监视他,他走了偏门,并且没有开自己的车。

凌海天离开办公室后,坐出租车来到老城区七号大杂院,直接进了二门幢来到七楼702门前,为了防止家中或者对门701有人,他按了两次门铃,见702和701都没有动静,他急忙打开工具包,取出一把万能钥匙,仅操作了几下,门就开了。他进了房门,急忙把房门锁上。他害怕走的时候有人注意上他,又从怀里掏出那个布袋子,来到卫生间,戴上发套、手套、脚套,粘上胡须,想给脸上化一下妆,水管里没有水,卫生间里只有一个很小的镜子,就胡乱化了一下妆。他走出卫生间,环视一下这个五十来平方的两室一厅,房间里简陋得几乎没有什么现代化气息,客厅里放着一个旧茶几、一套旧沙发,茶几上有一部电话。他先把沙发移动了一下,见下边除了灰尘和垃圾没有其他东西。两个房间的房门都开着,他先到牛铁柱夫妇住的房间里搜查,旧立柜里什么东西也没找到,旧桌子的一个抽屉里除了两只银手镯和一些奖状之外,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另一个抽屉里有几百块钱和几个纪念章,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他又看了一眼墙壁,一个镜框里是牛铁柱夫妇的照片,他取下镜框,后边也没有什么东西,墙壁上也没有斧凿的痕迹,他又将被褥翻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他需要的东西。他带着失望的神情来到另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像是牛铁柱女儿住的房间,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个木板箱。他检查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却意外发现了肖燕子和牛铁柱女儿的合影。肖燕子曾经在大世界当过舞女,他也比较钟爱肖燕子的姿色,还没有等他下手就被苗得雨看中带走了,他当时也吃过醋,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哥儿们义气……

凌海天找不到要找的东西,顺手把照片揣进怀里。他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客厅的旧茶几上的电话让他眼睛一亮。他迅速将电话拆开,在电话里安放了一个小窃听器,又把电话装好。他看见窗台上放着一盆极其普通的吊兰,就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花盆,里边也不可能会存放什么东西,因为里边的土至少有半年没有动过。他无意间向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摆蕴菲的警车进了七号大杂院的大门,他吃了一惊,脑子里迅速思考着脱身之计。如果从楼道里走肯定会被人发现,或者和摆蕴菲碰上,凭他的直觉,公安可能也是到牛铁柱家来的。他忽然想起牛铁柱家的房子是顶层,赶紧出门,门口正好有一个天窗,还有爬梯可以通向楼顶,他快速爬上楼顶,看了一下,对面的楼顶与这个楼顶相距大约十几米远,他后退几步,用百米跑的速度向前冲去,然后一跃腾空跳到那幢楼上……

摆蕴菲赶到天首市凤凰山火葬场时,牛铁柱的尸体已经进炉十分钟了,牛铁柱的老婆和女儿小惠在外面等着,小惠抱着牛铁柱的遗像,遗像上滴了很多泪水。摆蕴菲问了一下情况,火葬场的领导说是市委书记刘颂明打了电话,专门嘱咐说牛铁柱是省劳动模范,火化的时候要照顾一下,于是就让他第一个火化。摆蕴菲知道其中有问题,她问牛铁柱的老婆:“大嫂,牛师傅生前向你说过什么话没有?”

牛大嫂哀伤地摇摇头说:“我问过,他什么也不说,他可能是怕俺为他担心啊。”

“那么牛师傅写过什么东西没有?”摆蕴菲问。

“写过。唉,写了整整一夜,他不让我看,我只看见了一个标题,是揭发煤矿上的什么事情。天快明的时候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他了,我想他肯定是到矿上上班了,没想到他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牛大嫂泪流满面已经哭得说不下去了。

“他写的东西呢?”

“不知道,他没有给我看,我也没有问,他那个人脾气很倔哩。”

“他写的东西会不会是放在家里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我没有在意啊。”

“牛师傅写的东西可能很重要,你能不能跟我回去一趟找一下?哦,对了,我是天首市公安局的局长摆蕴菲,请你相信我。”

“摆局长,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是李宜民书记的爱人,李书记还是铁柱的师傅呢,按理说我得称你嫂子呢。”

摆蕴菲拉住牛大嫂的手说:“咱们是姐妹啊!”

牛大嫂说:“嫂子,你看老牛在里边还没有出来,我也不便离开,这样吧,我相信你,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去我们家里找吧,俺那个穷家也没有什么宝贵东西。我们住在老城区七号大杂院二门幢702,是顶层。”

摆蕴菲迟疑了一下,觉得此时让牛大嫂离开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牛铁柱的死确实是一个谜,他的火化也是一个谜,死亡矿工带上牛铁柱有二百人,为什么第一个火化的恰恰是牛铁柱,这难道仅仅只是偶然的巧合吗?她来不及调查这个事情,她也不能再耽误时间让揭发信丢失,那样可能会让她更加被动。于是她就接了钥匙说:“大妹子,情况紧急,我现在还来不及和你说话拉家常,随后我再把详细情况告诉你。”又看了一眼牛铁柱的女儿说:“闺女,节哀保重,阿姨走了。”

摆蕴菲告别牛铁柱的老婆和女儿,自己开车出了凤凰山火葬场的大门,这时遇难矿工的尸体正往火葬厂里运送,一路尽是哭声,情景凄惨。二百具尸体,估计火葬场得几天忙活。

在路上摆蕴菲给王太岳打了个电话,问王太岳在什么地方。王太岳说:“刚才我去徐老四家附近看了一下,那里仍然很平静,好像没有人再注意徐老四这个人了,我现在在大世界门口,没有见凌海天有什么活动。”

“太岳,徐老四家仍然要派人保护,凌海天也要好好监视,你把这些任务都派给别人,你赶紧随我到老城区七号大杂院牛铁柱的家里去一趟。”

“摆局,又出什么事了?”

“到了那里再说吧。”

摆蕴菲的车子刚刚在七号大杂院里停稳,王太岳也赶到了,他们一前一后向二门幢702房奔去,到了门口见门开着,就直接进了牛铁柱的家,屋里狼藉一片,摆蕴菲跺一下脚说:“唉,太岳,我们又来晚了,屋里已经被人翻过了。”

“他妈的,我们真是遇到高手了,处处被动。”王太岳十分懊恼地说。

“咱们赶紧看一看现场,看罪犯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好。”王太岳答应着和摆蕴菲到各个房间里看了一遍,可什么有用的东西和线索也没有发现。王太岳问摆蕴菲:“摆局长,用不用采集指纹?”

摆蕴菲摇摇头说:“上次徐老四媳妇上交的钱上都没有留下指纹,这是一个反侦察能力非常强的老手,这一次也肯定不会留下指纹。太岳你看,地上的脚印都不像人的脚印,肯定是个高手啊,唉,咱们撤吧。”

离开之前,王太岳注意了一下牛家的电话,他的脑子灵机一动,走上前把牛家的电话耳机拆开,在耳机里安放了一个窃听器。摆蕴菲看着王太岳的行为,想阻止,但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离开的时候,摆蕴菲把牛家的门又锁上了。在锁门的时候她注意了一下,锁没什么问题,她又说:“太岳你看,门锁也不是撬坏的,他们家抽屉里的钱也没动,罪犯肯定就是冲着那份揭发材料来的,可能揭发材料已经被人拿走了,这个作案的罪犯不简单啊!”

王太岳点点头说:“我们太被动了,我觉得罪犯应该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人。”

摆蕴菲点点头,她无意之中抬头看见天窗,就给王太岳使了个眼色,悄悄往上指了一下,两个人迅速从爬梯上攀到房顶,上边没有人。举目望去,天首市一派繁荣景象,楼下车水马龙,四周的楼顶上没有任何移动的目标,只有城市的喧嚣声阵阵入耳,摆蕴菲和王太岳的心情也像路面上的行人那般杂乱。

在回天首市公安局的路上,因为摆蕴菲与王太岳分乘两辆车,摆蕴菲给王太岳打了个电话,让他继续监视凌海天的动向,她准备亲自到红星煤矿上去一趟,会一会那个孔矿长,顺便查一查牛铁柱死亡的详细情况。

摆蕴菲来到红星煤矿之后,煤矿事故调查组的人正在向孔矿长询问情况,她的丈夫李宜民和副省长季喻晖也在,摆蕴菲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悄悄坐下来听。

一位调查组的领导说:“煤矿安全是全国安全生产工作的重中之重,做好煤矿生产的安全工作意义重大。党中央、国务院一直高度重视煤矿安全工作,多次强调必须以对人民高度负责的精神,抓好煤矿安全生产,防范煤矿事故的发生。诚然,当前我国经济处于快速增长阶段,煤炭需求持续增长,煤炭价格上升较快,严峻的安全形势也随之而来。瓦斯是煤矿安全生产的最大危害,就全国来说瓦斯治理严重滞后,还跟不上安全生产的需要。而你们天首集团煤业公司在煤矿瓦斯治理和瓦斯事故防范上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水平上,没有搞科技攻关,没有专项资金投入,人员也没有及时培训。瓦斯检测系统处于瘫痪状态。中央领导曾经强调指出,地方监管的职责重点是开展日常的安全监督。本着‘谁主管谁负责’的原则,煤矿由哪一级人民政府管理,煤矿安全就由哪一级人民政府负责,煤矿出了事故就追究哪一级人民政府负责人的责任。据我们所知,天首集团煤业公司是省煤炭厅主管的,副省长季喻晖同志主抓安全工作,试问,红星煤矿瓦斯检测系统已经失灵好长时间了,季喻晖同志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到煤矿上来检查过没有?请问孔矿长,你们面对瓦斯检测系统处于瘫痪状态采取过什么补救措施吗?”

季喻晖和孔矿长都低头不语,像个罪犯,李宜民病恹恹地坐在那里也不多说话。

“你们这是犯罪,是对矿工弟兄犯下的罪行,他们要讨还血债呢!你季喻晖是要承担责任的!”调查组的那位领导说。

会议一时结束不了。摆蕴菲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她急忙走出会场,一接是王太岳打来的:“摆局长,听在老城区八号大杂院里监控的民警说,徐老四媳妇从窗户发现过七号院楼顶上一个人跳到八号院的楼上,远远看上去身影很像当初劫持她儿子的那个人……”

摆蕴菲听了这话迅速作出判断:“太岳,白杉芸的死,牛铁柱的死,我们不能再孤立地看待了,可能是一个犯罪团伙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我们必须弄清楚幕后和前台的作案分子都是些什么人。从现在起,对牛铁柱的家人要实施二十四小时的监护,如果犯罪分子已经得到牛铁柱的揭发信,就不会再去了,如果没有得到,我估计他们还会接触牛铁柱的妻子和女儿,甚至她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保护群众安全,你做得很好,把牛铁柱家的电话监听起来是很有必要的。”

摆蕴菲又进入会场,孔矿长一脸委屈和不平地刚刚做完检查,下边是副省长季喻晖做检查,他的检查像在作报告:煤矿企业必须建立健全安全生产责任体系,明确包括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在内的所有岗位生产责任,可是由于天首集团煤业公司的体制特殊,没有党委,煤矿企业的行政一把手是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人,必须对煤矿的安全全面负责。但是,由于苗得雨眼睛有病,害怕潮湿,平时很少下井,而你孔矿长是应该经常下井的。事故发生后,我检查了你们的工作日志,二月份孔矿长仅下过五次井,按要求你应该下井十五次。瓦斯检测系统已经失灵一个多月了,既没有上报,也没有及时采取补救措施,这些责任都应该由你孔矿长负责,不应该由苗得雨来负责,红星煤矿的法人虽然是苗得雨,但是日常工作是由你孔矿长主持的。在此我没有推卸自己责任的意思,我是省内主抓安全工作的领导,二月份忙于扶贫送温暖工作,我也没有下过井,对安全工作抓得也不紧,最终导致事故的发生。我心情很沉痛,已经向省委省政府递交了请辞书……那么你孔矿长作为主管安全生产工作的矿长,矿上出了特大事故,我看也是应该追究你的刑事责任的……“

孔矿长脸如死灰,长长地叹了一声,由于会议室里格外安静,他这一声长叹显得很刺耳、很悲哀,他似有难言之隐。又嘟囔着说:“看来我是要扮演替罪羊的角色了,唉,我自认倒霉……”

下边是李宜民讲话,看来讲话还短不了。摆蕴菲这时突然想起应该从牛铁柱的家人那里了解一下牛铁柱平时与谁关系最好,看来从孔矿长这里只怕了解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她又站起身离开会场,风风火火地开车下山了。

田秀苗和万驭峰仍然住在夏侯知的别墅里,青年男女之间在一起一旦久了,就会产生感情火花,现在万驭峰也不觉得田秀苗那样可恶了,田秀苗也不觉得万驭峰那么讨厌了。他们这几天一直在熟悉天首市的情况,现在他们对天首的情况已经基本了解,就连别墅里住了几个大人物,都是谁,他们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天下午万驭峰正在洗自己的衣服,田秀苗睡醒起床后看见万驭峰在洗衣服,就说:“嗬,会洗衣服的男人将来肯定是个好丈夫。”

万驭峰打趣说:“小田,我发现男人现在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有人总结说,结婚前是洗一个人的衣服做一个人的饭,结婚后是洗两个人的衣服做两个人的饭,生了孩子……”

“打住,打住,前景就不要规划了,还不知道你将来能不能找到老婆呢?”田秀苗笑着到卫生间去。

万驭峰只顾洗衣服,没有发现田秀苗去了卫生间,就说:“哎呀,就凭本帅哥的长相和才华,说不定将来能娶个部长的千金呢,不过官家的女儿脾气都大,爱欺负人,还不如娶个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儿。”见没有人吱声,就扭头看了一下,才发现田秀苗去卫生间了。他在衬衣领子上打了一些肥皂,上边的黑渍洗不掉,就用指甲刮,一边刮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天首市也太脏了,衬衣一天就得洗,一次也洗不干净。”

“小万,有你这么洗衣服的吗?这样要不了几次领子就让你刮烂了,弱智!”田秀苗说罢去卫生间取来牙膏。

万驭峰没有抬头说:“咱不是没有老婆嘛,如果有老婆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那个时候我命令一声……”

田秀苗取来牙膏说:“哎,哎,老婆也不是洗衣机,丈夫也不是操作洗衣机的人,小心把牛吹死。来,还是我给你洗吧,看你笨手笨脚的,我就可怜你这样弱智的人。”

万驭峰抬起头望着田秀苗调侃道:“小田,是我迷失方向了,还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别说,放着洗衣机不用还真有些弱智。”

田秀苗知道万驭峰把自己比作洗衣机了,故意环顾一下房间:“好像这里没有洗衣机,只有一个饲养员。小万,可能是你真的迷失方向了,太阳永远都不会从西边出来。起来!”田秀苗把万驭峰拉起来,然后很用心地给他洗衬衣,先给领子上有黑渍的地方抹了些牙膏,然后轻轻地揉搓衣服。

万驭峰站在旁边看,点点头说:“嗯,今天从靓妹这里又学了一招,唉,我要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老婆就好了。”

田秀苗很妩媚地笑着说:“又占便宜不是?当心再拧你。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

万驭峰急忙说:“有镜子,有镜子。小田,我发现你有时候也很温柔的。”

“现在不说我是母老虎了?”

“小田,咱们换个话题不再探讨母老虎了好不好,咱们讨论公老虎。小田,你说现在这个社会是男人太贱还是女人太贱,仅这滨海别墅里就有许多被包养的二奶,季喻晖包养了花雪月,不过他现在没有老婆,好像已经和花雪月结婚了,秦汉仁包养了侯姑娘,刘颂明包养了江心月,薛永刚包养了南瑰妍,路坦平包养了苗盼雨,这河东的高官可真够可以的,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个你可没有我清楚,还有呢,凌海天包养了东方云霞,刘远超包养了东方曙霞,周姜源还包着个二爷。现在唯一没有搞清楚的就是那个林得玉是谁包养的。”

“刘远超也包养情妇?他可是政协主席啊!”

“政协主席怎么了?省长不也包养情妇吗?小万,你说这个林得玉到底会是谁的情妇呢?咱们住到这里以后,没有注意到谁和她接触过。唉,现在的社会风气真是令人担忧啊!”

“小田,这个问题应该客观看待,过去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只要有钱娶几个老婆都没人管,四川一个军阀一辈子娶了十二个老婆,他逃到台湾后九十三岁还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这个姑娘虽然只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可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现在的风气不比国民党时期公然纳妾要好吗?”

小田红着脸说:“九十三岁还能让女人生孩子?这个男人够可以了的,你说那个孩子会是那个老头的吗?”

“哈哈,我又不是那个老头,我怎么会知道。小田,我看河东省高官中存在的问题基本有眉目了,我准备向领导汇报一次。”

“彼此彼此,我也该向领导汇报工作了。”

“那咱们一块儿回北京?”

“哈哈,我又不是领导,我咋能知道领导让不让回去?”

“说得也是。”

衣服洗好了,田秀苗把衣服抖了两下,用衣服撑子撑了挂在衣架上,又叹道:“小万,你说现在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贪官?每年查出的贪官数量都在上升,杀了一批又一批,出现一批接一批,我看我们的工作任重而道远啊!”

万驭峰说:“小田,我敢说我的工作比你的好。”

“何以见得?”

“你想啊,现象肯定是暂时的,将来政治文明了,可能就很少有分子了,可能我将来的工作是很轻松的。而你就不同了,我看刑事犯罪什么时候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根除,只怕你要忙碌一辈子了。”

“彼此彼此,在我看来咱们两人选择的职业都不好,什么时候也别想闲着,西方国家不照样有分子吗?就连有些总统都不干净,我看你这一辈子也别想闲着,即使将来中国没有现象了,可能你已经成了反的专家,那时候可能会把你借调到联合国去参与世界反,就像现在的反恐与维和那样,那时候你就厉害了,一张嘴就是我代表联合国……”

“别,别,别再拿我开涮了,你将来可能会成为国际刑警,出国是有可能的,我这搞纪委工作的只怕是没有出国的机会了。”

田秀苗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说:“不和你贫了,我该出去活动了。”

“彼此彼此,我也得去省纪委一趟,走吧,咱们一路同行。”

稍微收拾打扮了一下,田秀苗和万驭峰又出发了,田秀苗仍然挽着万驭峰的胳膊,不过她现在觉得自己很想挽万驭峰的胳膊,最近两天她已经不忍心再拧万驭峰了,也没有再说他弱智。从别墅大门出来,他们又发现那个林得玉牵着小狗从外面回来,小狗今天又换了一身新衣服,打扮得就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之后万驭峰和田秀苗分别向上级请示汇报了一下工作,领导没有让他们回北京,而是告诉他们中纪委和公安部都将于近期派专案组到河东来,让他们留在河东积极配合。并且明确指示他们,随着调查工作的深入,他们的行为也可以半公开化了,这样可以起到“一石击起千层浪”的作用。

田秀苗和万驭峰被派到河东来其实也就是让他们起到投石问路的作用。因为白杉芸虽然向中纪委写了揭发信,反映的情况也比较重要,但是作为省委书记的陈唤诚,当时对路坦平的问题还没有认识得那么透彻,他甚至不想背省委书记整治省长的恶名,因此在中纪委领导通过电话征求他的意见时,他多多少少还有袒护路坦平的思想,因此在不能回绝的情况下他建议让中纪委先派人到河东暗访,如果路坦平真有问题再采取措施也不迟。

作为上级领导,更知道稳定的重要性,也不会仅仅凭一封揭发信就认为路坦平真的有问题,因此就采纳了陈唤诚的意见,派田秀苗和万驭峰先来河东暗访。

陈唤诚虽然早就对路坦平有看法,但是他没有想到路坦平会是一个彻底堕落的分子,对路坦平的看法发生质的改变是在矿难发生和白杉芸死亡之后,通过分析,通过反思,陈唤诚觉得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路坦平了,如果他没有足够的警惕性,不作坚决的斗争,可能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要被中央拿掉了,河东的损失会不可估量。稳定和发展对河东固然重要,但是反和保护人民利益、国家利益显然也是非常重要的。因此田秀苗和万驭峰才有了河东之行,并且还颇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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