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长袖一挥,花询回头看向梨树,只见所有落在地上的花瓣全浮在空中,仿佛有人将其一片片捡起,贴在半空。
花渡翻手拈诀,花瓣便全都排成行列,飞速融合在一起,又有几道白色雾气飞入其间,两个白色的香囊渐渐成型。
收了手,香囊飞至花询面前。花询拿着两个香囊舒心笑开了眉眼,递给花渡一个:“可真好。在这梦里,我要什么有什么,我真是不想醒了。”
“梦里的东西都是虚幻的,你何必挂念?”花渡摸了摸她的发顶,温柔道,“留不住的,只能讨你片刻欢心,若太执着,那些短暂的欢心,都会变成长久的痛苦。”
花询想了想,说:“此言甚是。”
“你明日就及笄了,可是个大人了。”花渡低眸,眼底似乎有雾气氤氲,“及笄后,就该许婚了。”
花询抬头看她,心里不觉有些伤感。
“你我相识了十年,你看着我一日日变化成长,我已然视你如长姐。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何人,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入梦见你。”她的笑意消散,心头有些闷,“你不说我也不问,你说是你是花仙,我信。那些未知的,或者不能懂的,我就权当是我梦中臆想。”
她走到凳子前坐下:“也许是我太孤独了。在花府里,越是聪明越会知道得多,知道得多了,就不肯与那些人为伍。勾心斗角,非我所愿。这真的只是我的梦,梦里有一个美丽又温柔的姐姐,可以去江南漠北,去天涯海角,去我向往的地方。没有杀戮没有私仇,没有讥讽没有谄媚。”长叹一口气,重新带上笑容,“这里太好,我会沉迷……你太好,我会依赖你的。”
“虽不能满足你那些愿望,但是只要在梦里,你要的我都能给。”花渡捏紧了手里的香囊,看着花询道,“只是这些都是假的。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
“我知道。”花询打断她的话,扬起笑,“我那么聪明,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呢?”
一时静默。
“是啊,你那么聪明……”花渡抿了抿唇,眼角带笑,“花询,我给你取一个字好不好?”
“取字?”
“嗯。”花渡点点头,微微一笑,“花询,表字问棠。”
问棠。
花询摩挲着手里的锦囊,心底慢慢地念着这两个字。
“问棠——”忽然眼中滚落眼泪,不知是悲是喜,心间酸涩难喻。她自己吓了一跳,忙擦掉泪水,笑道:“好字,我很喜欢。询花问棠,花询,花问棠……好字,好字!”她反复念着这话,莫名觉得悲喜交加。
第13章成人之礼
“可惜字是宗族长辈取的,我都不知梦醒来,我又会被取个什么字。可你这字实在好,我甚是喜欢,往后你在梦里见我,你就喊我表字。”花询泪中含笑,转头不敢让花渡看见。
“傻姑娘……”花渡低声叹息。
花家大小姐,淮安县主之及笄礼盛大而郑重。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高官权贵都纷纷上门观礼祝贺,不能来的也送上了大礼,更有数百位青年才俊挤着前来见礼。花府一整日门庭若市热闹,随时可见有马车递运珠宝首饰进府,还有平常难见一面的太守公卿,县令诸贵,华服绶带,往来如云。
花府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杜鹃、慈姑井然有序得安排事务,花君侯立与堂下与诸位鹤发鸡皮的老者交谈,公子晏则在门口同管家杜仲一起亲迎贵宾。宗祠礼官早就各司其职做好了准备,家庙布置再三确认合礼。
花询坐与东室,静静等待礼仪开始。外边雅乐已经奏起,丝竹音乐,激励昂扬。她望向门口,铃兰、佩兰、泽兰都在门口守着,白蔹、白青则去了家庙。她天还未亮就被唤醒去沐浴,换上了朱红色的锦边缁布衣,梳了两个双鬟髻,穿上采履。
这回正宾请的还是某位女大家,据说其人文名昭昭,贤淑德良。花君侯与君侯夫人上前迎接,君侯夫妇揖礼,请女大家入场。主宾与客人各自就座主宾位及观礼位,君侯夫妇方才就坐主人位。乐再兴,君侯起身道:“今日,小女花询行成人笄礼。诸位能驾临花府,前来观礼,乃小女之幸!老夫甚是感激。”他扫了一眼在场宾客,肃然道,“成人笄礼,是时开始!”
礼官唱道:“请花询入堂拜见诸位宾朋!”
花询听见了,起身往外边走去。
及笄之礼,一笄一赞,赞者为笄者好友或者姐妹,昨日楚仲辞与花无涯俩人为了争执赞者之位争得面红耳赤,好在君侯夫人发话,听闻安河郡主与花询私交甚笃,故请安河郡主为赞者。楚衍和花询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赞者不是花岸。
楚衍按照礼制,是该穿襦裙的。她换了一件深色玄黑裙裾,上绣飞凤,郑重庄严,先入堂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然后花询从东室走出来,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之后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楚衍为其梳好头,再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这时花询的目光落在了与花岸并坐在一起的花渡。她认真地看着花询跪坐着,眸光微动,仿佛里头盛了很多的话,又似乎只是单纯遵守礼法而已。
宾盥之后花询转向东正坐;礼官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走到花询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为她梳头加笄,再起身回到原位。楚衍为她象征性地正笄。做完这些,花询起身,宾向花询行礼祝贺。
依礼,花询回到东房,楚衍从礼官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趁那些礼官不备,花询叹道:“这真是折腾。我原以为之前那些礼数已经够烦的了,没想到这笄礼更是麻烦。”
“嘘。”楚衍作色道,“人生也就一次笄礼,你辛苦一些便过去了。”
哪有这么容易。
初加、二加、三加……一拜、二拜、三拜……置醴、醮子……
花询晕头转向地起起拜拜,又是持酒涂唇,又是吃一点饭,跪起又拜……
总算到了字笄了。正宾起身下至堂中面向东,君侯起身下来面向西。女大家为花询取字,念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问棠甫。”
花询一愣,“问棠”这字为何她总觉得意料之中,又有意料之外的惊喜感?这迟疑了一分,正宾见她不答话,皱起了眉。楚衍努力给她使眼色。
花询回过神来,答道:“问棠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向女大家行礼。正宾回礼复位。
楚衍松了一口气,花渡收回了捏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