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愕然望向月如烟。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凉风徐来，四周虫鸣水声渐渐淡去，远处海天街的风月繁华恍如一个不真实的彩色幻梦
只见月如烟美目飘向远处，眼中一片朦胧，有些在感叹又有些不堪回首地轻声喃喃道：“小羽，我知道你从小一直想学武想当个侠者，想为天下百姓做出一番好事，做个如孟大侠一般顶天立地的奇男子。我知道你有一天会离开咸阳，你这样的人是属于天下，而不是这一座城。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只希望你走的时候可以带着我。但为什么你可以那般义无返顾的离开，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连一句交代也没有，连再见之日也没有，完全不留给人一丝可以期待的希望。你知道当项楚告诉我你就这样远离咸阳投身江湖后，我是怎样的感受吗？那是心被掏空的感受，我从不知道心被掏空会是这般痛苦。你离开后我病了足足一个月，差点便死掉，从那以后我便开始回避所有与你有关的事物，我不敢去中车府，不敢去朝安街的醉仙楼，不敢来顾老伯这儿。我不是项楚与扶苏大哥，他们可以理解你而放你离开，但我不可以，没有了你，没有了你的誓言的支持，我真不知道这五年来我是怎样活下来的。我真的无法理解你，难道这咸阳城内就……就没有能让你可以留恋的人吗？”月如烟越说越轻，到了最后一句时已经完全哽咽，她低下头去，不再看着赵羽，双肩不住地起伏，显示其内心激烈的情绪。
赵羽端起一杯酒，狠狠灌进喉咙。他真的没有想到月如烟会对自己的离开这么痛苦，第一次，他觉的自己做错了。她是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自己怎能对她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当年自己离开咸阳时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五年九嶷山的修炼也是只有思念却从未想过与她联系。如今想来，真是自私。
赵羽长叹一口气，探手抚上月如烟的秀发，轻声道：“我错啦，如烟你打我手心吧。”
这是二人年少时的玩笑话，每当赵羽惹月如烟不开心便让她打自己的手心，此刻说来却有些不一样的意思。
月如烟娇躯一震，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赵羽，要赵羽这样的人说出认错的话确是千难万难，因他根本就不会做错任何事，他的人格情操，样貌才学都是万里无一，这样的人仿佛生出来就注定是要成为孔子那样的圣人。
赵羽煞有其事地伸出掌心，冲月如烟眨了眨眼。
月如烟忽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现在武功这么高，已然名列皇天斗武百人榜之中，我就算再打你一百下掌心也没有意思哩。”
赵羽忽想起什么，自怀中掏出一件事物，握在掌心，微微一笑道：“当年我离开咸阳实是情况紧急，没有一刻钟可以停留。因‘咸阳劫’一役后整个关中戒严，若不把孟叔叔早日送回九嶷山就完蛋。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为自己辩解，但为了减轻自己在你心中犯的错，不知道这件香囊是否可以抵些罪孽？”
月如烟“呵”的一声轻呼出来，抢过来捧在掌心，看了又看待确定是自己当年编的香囊后，颤声道：“这么多年你竟然还留着？”
赵羽叹道：“我怎舍得弄丢。我学武艺，纵然是为了行侠仗义天下，也有大半是为了当年答应你的誓言。原本就算没有这次历练，再有三年待我武功大成之时我也会回来带你走，离开这皇宫，去闯荡天下。”
月如烟长吸一口气，白了赵羽一眼，喜滋滋道：“小羽还是这么会说话，算你了，总算心里还有我，幸好你不是三年后回来。”
赵羽马上道：“我一直便没有忘了你。”
月如烟脸上一红，嗔道：“五年不见竟学得这般油嘴滑舌，是否经常这样哄其他女子？”
赵羽失声道：“哪有此事。”
月如烟道：“那纪文悦又如何？白天她处处帮着你，你也维护着她。”
赵羽急得额头渗出汗，忙道：“不过是谈得来的朋友，我认识她不过十来天……”
月如烟眨了眨明眸，狡猾道：“那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与庞少云订下婚约，我们扯平。”
赵羽登时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脸色霎时间变苍白，嘴唇颤抖着道：“婚……婚约？”说完，“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单手捂心，不住喘息。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怎也没想到会这般的坏。
月如烟大吃一惊，忙过去扶着摇摇欲坠的赵羽，急道：“哦，不。如烟是开玩笑的，小羽你可别当真。如烟知道你对没纪文悦什么的，在庆阳门前我看见你望过来的眼神便已经清楚了，你的眼神与五年前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充满炽热的情感，这是任何人假冒不来的。我与庞少堡主之间虽有约定，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学武回来如今回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你耐心听我说好吗？”
赵羽眼神立刻亮了起来，道：“当真？”同时感受到月如烟柔滑的指尖所带来的温柔触觉，整个人几乎快融化了一般，那瞬间从地狱到天堂的美感令其感触深刻无比。
月如烟柔声道：“小羽你不要怪如烟，你这么多年毫无音训，如烟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一颗心几乎失去了所有希望。若不是心中放不下那段执念，如烟早已活不下去了。但这时候庞少堡主出现了，他很强，他真的很强，如烟从未见过这么强的人，而且他对如烟关心的无微不至，且绝对可以信任，从他看着我的那双充满磁性的眼睛中就可以看出，他绝不会出卖我。无奈之下如烟只好与他约定，若他可完成约定，我会答应他的追求。但小羽你现在回来了，没有他，你也一样可以做到。”
赵羽奇道：“什么事需要绝对可以信任的人才能去做？为何以前从未听你说过？难道扶苏大哥不能为你办到吗？”
月如烟凄然道：“以前的小羽手无缚鸡之力叫如烟如何舍得让你卷进来，而扶苏大哥更是绝不会为我去做这件事的，原本我是希望小楚来帮我完成，但他又常年不在咸阳。”
赵羽心头一热，道：“现在也就是说，只要我先一步完成那个约定，如烟便无须理会那什么庞少堡主了？”
月如烟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以小羽今时今日的武功，这个约定并不难完成。”
赵羽精神一振，道：“什么约定？”
月如烟看着赵羽，眼中闪烁着某种深刻的仇恨与激动，一字一顿道：“帮我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