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想让他们两个离婚。
我爸这次回来的很快,风尘仆仆的进门,他又黑了不少,但健康的肤色和我妈常年憋在家里的苍白憔悴一比,就显出了他这几年的良好生活状况。
我妈很久没有像这天一样精神了,她难得清醒的收拾好了屋子,收拾好了自己,甚至忙了半天做出了一桌子菜。
我爸进门就说:“拿好东西走吧。”
我妈表情僵了僵,仍笑着说:“吃完饭再去吧,我刚刚做好了饭书稥冂第尐腐。”
我爸顿了下,点头说好。
然而等吃完饭,我爸提出去离婚的时候,我妈摇了摇头说:“我后悔了,我不去了。”
连我都明白过来,我妈只是为了骗我爸回来,更何况他那么大的人了。他脸色顿时就变了,起身就往外走,我妈踉跄了两步抓住我爸,表情慌乱的说:“你不能走!你才刚回来……你不能走,平时你都会待上半个月的!”
我爸伸手拂开她去拿自己的包,“我以为你想通了所以才回来,于曼,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该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以作为联系了,对我来说,离不离婚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喜欢过我?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别人?”我妈一下刺耳的尖声叫起来,她伸手指着我:“你说我们之间没有联系了,那她是什么?她难道不是我和你的女儿吗?你怎么能说我们没有联系了?我们是夫妻啊!顾敬荣,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讨厌我?”
“我已经一点脾气都没了!我抛开了所有东西只为了能跟你在一起,你就一点都不能爱我?我收拾好家里就为你一年回来半个月,这还不够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娶我,新婚时候你的那些体贴难道都是在骗我的吗?”
“对不起。”我爸顿了顿说:“我对不起你,所以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我不会让你走的。”我妈挡在他面前一把夺过他的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堆的证件,歇斯底里的把它们撕了个干净,“你休想再走了,既然已经纠缠了这么多年,我是不会放手的!外面的女人,你忘干净吧,我是你唯一合法的妻子,你这辈子只能跟我在一起!”
我爸皱着眉冷声说:“就凭你这样的不可理喻,我也不会爱上你。”
然后,他甩开我妈,大步走了出去。
我印象中从来没见过我妈那样张牙舞爪,呆愣半天,再回神就见我妈哭着追了他一段才返回来,她近乎疯狂的掀翻了饭桌,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我被飞溅的碎片和巨响吓得躲到了墙角,直到她苍白着脸去橱柜找酒喝,我才哭着跑过去求她不要再喝了。
她在等待顾敬荣回来这几天里,滴酒未沾,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一个温和正常的妈妈,所以掰着她手从她手里夺酒瓶子,她一把推开我仰着头就咕嘟咕嘟的往下灌。
我被她推得倒在了地上,一手按到她摔碎了一地的玻璃瓶,虎口那里钻心的疼传过来,我扭头去看我妈,她却已经倒在了地上,歪倒的酒瓶还在汨汨往外留着辛辣的酒水。
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喝出了胃病,出了院后根本不加节制,渐渐胃和肝脏全都出了问题,她整日的精神恍惚、时不时的狂躁激动。我每日把酒藏起来或者扔掉,把她锁在家里,等放学回去的时候,她还是在拎着酒瓶抱着电话缩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发呆。
终于等她因为喝出了胃穿孔,送到医院的时候,除了肝硬化和胃病,医生又检查出她得了重度抑郁症。
后来到了最严重的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了,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在抽搐痉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她身上,压住她的手脚柔声安慰:“顾敬荣就要回来了,你乖乖等他好不好?”
事实上,他再也没有回来过,唯一能证明这个人存在的,就是他每隔很长时间汇过来的赡养费。
我十七岁那年,我妈终于死了。
她那天回光返照,很清醒很开朗,她说:“小艺,你说我有没有爱错人?”
我没有说话,她又说:“我本来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但他最终还是爱了,爱的别人。但是我很高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跟我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我,但下辈子会只爱我一个。”
“你要是能看见他,就跟他说,我在下面等着他,等着跟他一起过下辈子。你看,我等了这么长时间,虽然这辈子没等到他,但是我等到了下辈子。我很高兴。”
“妈妈虽然没有好好照顾你,但妈妈仍然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坚韧,我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下辈子。你也要好好活着。”
她在等待自己丈夫回心转意的酗酒、抑郁中活了一辈子,就要死了却还在说自己坚韧,我学不了她。
她才四十出头,就已经憔悴的像五十多岁一样。她死前说自己很高兴,我不知道她以前生活怎么样,也不知道她过得高兴还是不高兴,我只知道,在我长大的这些年里,她几乎从未高兴过。
我也是。
我靠着剩下的钱独自活到了十八岁,十八岁那年又收到了顾敬荣汇来的款,地址显示是非洲某个国家。他大概是不清楚我有多少岁了的,我成年了,已经不需要再花他的钱了。
我改了名字,搬了家,只希望有生之年再也不要见他。我妈在下面等着他死,我倒宁愿相信他早就死了。
我记得以前学过一篇课文,里面说:芦苇是易折的,磐石是难动的,但我要赞美那易折的芦苇,一生中,每当一次风吹过时,皆低下头去,然而风过后,便又重新立起了。
我叫芦苇,我活了二十多年,总会在风吹过后再次站起来。
但那句话后面还紧跟着一句:只有你使它永远折伏,才能有永远不再作立起的希望丶香小丶說論壇。
我以为我可以无数次的重新抬起头来,却没料到有被折到痛处的这一天。
顾敬荣的那个女人,面都不曾露过,就彻底粉碎了我妈的生活,连带着我也一并活在了地狱里,我怎么可以再去让别人尝试这种生活?怎么可以再去插足别人的婚姻?
我像芦苇一样坚韧的过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