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桂卿你是连桂卿对不对?”引章突然叫道。
“不是,您认错人了。”妇人下意识夺回手,扭头别过脸去,震惊,慌乱,又似难堪。
“一定是你,连姐姐我是引章啊,杭州慕鸿楼的骆引章,从前你在杭州登台,还是我们慕鸿楼负责的饮食呢”引章紧紧握着她的手,眼巴巴望着她道。
“连桂卿?就是那个四喜班的台柱,有名的花旦?”阿青、阿碧目瞪口呆交换眼神,打量着她。
“我都说你们认错人了,我叫冯茹,不叫什么连桂卿。”妇人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大大方方抬起眼眸,波澜不惊静若止水望着引章,语气也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她的反应来看,甚至阿青阿碧都认为绝对是引章认错了人。
“绝不可能”引章笃定摇摇头,坚决而柔和的声音道:“连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当初总归帮过我们骆家,如果不是你,慕鸿楼不会那么顺利在杭州打开局面,连姐姐,我欠你一份人情,如果你有什么难处,理所当然我应当帮你,你又何必否认呢?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了去了,我不会认错,你一定就是连姐姐”
“我,我已经不叫连桂卿了,我现在叫做冯茹,这是我原本的名字……”尘封已久的往事因引章的话而撕裂了一道口子,连桂卿怔了许久,再也忍不住,眼睛一眨,泪水顺着脸颊飞快滴落,她微微别过脸去,飞快的抬手拭了拭,鼻音窸窣。
“真的是你”引章大喜过望,问道:“连姐姐,哦不,冯姐姐,你怎么会住在这儿?你——嫁人了吗?”
冯茹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上上下下打量着引章,略带伤感笑叹道:“骆小姐,真没想到会遇见你我一直都记得你,那时候,你才有八九岁吧,那时已很不俗了,如今更是——唉”她眼底一黯,由今抚昔,由己及人,赞的是她,叹的,是自己
“如果骆小姐不嫌弃,请,请到我那去坐一坐吧,我就住在前边槐树胡同里。”冯茹勉强笑道。
“好啊冯姐姐叫我阿章也罢骆妹妹也罢,还是不叫骆小姐了”引章毫不推辞,当即笑吟吟答应。
“如此,恕我失礼了,骆妹妹。”冯茹笑了笑。引章很干脆答应了一声,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行。一路上引来诸多侧目,大概是因为这小巷子里从未来过这般体面的人物。
大约走了一刻钟,拐进一条宽不过三尺的黄泥小巷子,又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处破旧木栅栏围着的院落前,冯茹轻轻推门,回首笑道:“就是这了,骆妹妹请进吧”
“好,姐姐请”引章跟在她身后,笑着进了院子。正对着院门是一座小小的三楹茅草屋,中间是简陋的客厅,两边料想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卧室。院子里不消说了,一派萧瑟破落,支起的竹篙上晾晒着几件颜色暗淡的粗布大衣。引章由不得暗暗吃惊,外加无限感慨,想当初连桂卿何等风光,何等娇贵,衣食起居讲究的那叫一个——谁曾想潦倒至今日地步,也真难为她竟硬挺了下来
“阿姐,你回来了这几位——”一个年轻略带着点稚嫩的声音响起,从屋内走出来一个单单瘦瘦、一身鱼肚白麻布粗衣的小姑娘,小姑娘正亲亲热热的跟冯茹打招呼,乍然抬眼看到引章三人,顿时一怯,下意识一脚往后退了一步,垂头把玩着辫稍,悄悄打量眼前的人。
引章看那姑娘皮肤有些黑,相貌平常,浓眉大眼倒是透着机灵,看上去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只怕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些。
她友善的朝小姑娘笑了笑,扭头望向冯茹,冯茹已经笑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她叫林小简,这几年,一直陪着我,不想,也这么大了”说毕又叹了口气。
“阿姐……”小简不懂她什么意思,奔过来躲在她身后,挽着她的胳膊,偷偷打量。
“害什么臊呢”冯茹笑着拉她出来,望了望引章,笑道:“快来见过骆小姐。”
“骆,骆小姐。”小简听话的叫了一声。
引章笑着点了点头,突然之间就觉得,同样的年龄,人家还是个天真未凿的小姑娘,自己呢,倒成了老江湖了一时竟也有些感慨起来。
来至屋内,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引章并未介意,在那残旧的长条凳上坐下,冯茹亲自给她倒了一碗茶,笑道:“骆妹妹若是口渴便润润嗓子吧,家徒四壁,实在不好意思”
引章接过仰头喝了两大口,笑道:“姐姐别这么说,我从来不讲究这些的以前跑生意赶路的时候,河里山沟里的水还不一样喝”
冯茹本还有些扭捏羞愧,听她这么一说倒笑了起来,整个人轻松不少,道:“妹妹真是好脾性,难怪后福绵长”
一时都坐下,小简依偎在冯茹身旁,阿青、阿碧站在引章身后,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竟有些冷了场。引章是素来不喜探人隐私,何况看到连桂卿今日状况也无需再问什么,连桂卿当然更不愿意也不好意思问起她这些年的境况,双方都有顾忌,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第二卷拓野开荒第212章同归
第212章同归
一时都坐下,小简依偎在冯茹身旁,阿青、阿碧站在引章身后,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竟有些冷了场。引章是素来不喜探人隐私,何况看到连桂卿今日状况也无需再问什么,连桂卿当然更不愿意也不好意思问起她这些年的境况,双方都有顾忌,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姐姐,”引章踌躇着开了口,笑道:“冯姐姐不嫌弃,请跟我回杭州吧,你们两人住在这里,没个人照顾,总是不太好。”
冯茹身子一震,眼中骤然闪亮,怔怔的望着她脸上显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却苦笑着道:“可是,我如今什么都不是,也无一技之长,只怕,要给骆妹妹添麻烦……而且,而且我——”冯茹垂下了头,有些欲言又止。
“冯小姐可是怕郁郡王府上怪罪?”阿青冷不丁开口。
“你怎么知道?”冯茹吃惊抬起眼来,脸色唰的白了。
“这件事北京城里知道的人不少,我们姐妹知道也并不奇怪”阿碧笑了笑。
“不错,”冯茹点点头叹了口气,苦笑着望了望她们姐妹俩。
阿青见她脸上有些难以启齿的神色,便向引章解释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冯小姐还在戏班子里,郁郡王府上的独子演贝勒爷常常去给冯小姐捧场,后来有一次不知怎的与几个地痞争斗,被人误伤丧了命,郁郡王和福晋伤心欲绝,把账算到冯小姐头上,让冯小姐不停歇唱了三天三夜,打那之后,冯小姐的嗓子便毁了。后来,便不知去向,谁知今日却在这碰见。”
冯茹叹息苦笑,道:“郁郡王夫妇哪里这么便宜放过我,他们将我押在府中百般折磨,后来我病得快要死了,又把我扔到了西郊乱坟岗子里,是奶奶和小简救了我,前年奶奶去世了,就只剩下小简和我了骆妹妹,今日能遇见你,听你几句心里话,已是人生一大快事,我,我怕会连累妹妹,还是不走罢了,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
“冯小姐不必多虑”引章还没说话阿碧已抢先笑道:“当年的事分明冯小姐是无辜受累,何必怕他们呢?再说了,郁郡王不过一不得势的旁支小王,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阿碧、阿青若是以前多半会劝说两句,但跟随引章已久,焉能不知她的脾气?何况两人也是年少好事,好打不平的,又有胤禟撑腰,哪里会怕?
冯茹倒是愣住了,狐疑的望着引章,猜不透这中间有什么玄机。
引章忍不住“扑哧”一笑,瞅着阿碧阿青点了点头,道:“真是孺子可教冯姐姐你放心吧,恰好我们明天就离开京城,神不知鬼不觉,郁郡王就是再大的本事,又耐咱们如何?再说了,没见着姐姐之前我也没想到,如今见着姐姐了,我还真有一事想要拜托姐姐呢”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做”冯茹顿时心头略宽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