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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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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引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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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远处无名的山岗吹来,带来了函谷以东中原大地的讯息。

那讯息,是风中的麦香,成熟的麦香,收获的麦香。

那香气,是那样的清新、怡人,蚀人肺腑,浸皮入骨,直香透到人的心田里。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从不远处的高岗向下,连绵向西,直到关中大地。

这六月的大地,在函谷以东的中原,麦子早已收割完毕;而在函谷之西的关中,却是麦子青中带着黄,开镰收割的季节要稍推迟些。

而眼前的麦子,却是麦子焦黄,正是成熟待割之际。

这一片起伏的丘陵和土岗,既不是函谷之东的韩,也不是函谷之西的秦,而是处在两国之间的中间模糊地带。

数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战场,两国,乃至数国的军队在这里厮杀,你杀我,我杀你,杀过来,杀过去,直杀得是尸骨遍野,鲜血将这土地泡透。这些无数的再也归不了家的热血男儿们,将他们的身躯血肉,化为腐土和养份,肥沃了眼前这连绵不绝的山岗谷地,滋养了眼前这片片的麦子,生长得如此地茁壮,格外的饱满。

站在这里,放眼一望,一个土坡连着另一个土坡,一个小山包后又接着一个小山包。山坡之上之下,沿着舒缓的斜坡,是一块块连绵不绝的麦田,像铺在大地的一幅由麦草组成的地毯,随着山包土坡上下起伏。

劲风,沿着山坡向下吹,山坡上遍山漫野的麦田间,翻起了波,掀起了浪,那层层叠叠的麦波麦浪,带着无处不在的麦香,涌下那个高坡,再扑向这个高坡。

一小队人马越过了中间地带,来到了眼前这座不大的小土岗上。

这是一队很特别的人马,人不多,大约有三十余骑,那马,个个骨骼高大健壮,清一色的全是纯黑,奔跑起来,如行龙走虎。

再看那马上的骑士,面目黎黑,肤色如青铜,神情坚毅如磐石。这些汉子个个骠勇凶悍,一个个身板结实,肌肉虬结,粗壮的胳膊立起来人能跑得了马,碗口般的拳头纂起来往地下一砸,就能打得了口井。

最显眼的是他们身上的衣甲,也是一身黑,黑衣黑甲,和那马配起来,简直是人如黑虎马如墨龙,格外地精神抖擞。

他们跨着战马奔跑起来,犹如平地卷起一阵黑旋风。

这是一小队秦兵。

天下之兵,秦为最。

《战国策》中是这样描述秦军的:他们胳膊下夹着俘虏、身上挂着人头,追杀逃跑的对手。他们所向,无人可敌,他们摧城拔地,杀人如麻,他们是残暴和野蛮的代名词,他们天底下是强悍无比的战士。

这些都是吐口唾沫都砸钉的汉子,是天下最勇猛无双的关中战士,似乎比他们跨下的坐骑还在壮实。看他们衣甲上和头发压发板的样式,你竟然会吓了一跳,这些人,竟然全部都是军官级职务——校尉军职。

这些人,在任何一支部队里都会成为军官的人,在此却都被当成了一个个普通的士兵来使用。因为这是一只极其特殊的部队,它不属地秦军中任何一支做战部队的编制,它也不归秦军中任何一位将领管辖,即使是领兵百万的大将如王剪者,也无权对这支部队下命令。

他们是秦司间府的特别行动部队,直接归司间府最高长官司间国尉全权调用,而司间府的国尉,直接对秦最高首脑——国君负责。

司间府是战国时后期各国才设立的一个秘密机构,主司使间与反间。使间是训练间谍人员进入敌对国家,刺探军情、散布流言、离间臣君,当时的名称称之为奸细,细作。而反间,很简单,就是把敌人,对于六国而言,主要是把秦国派到本国的间谍奸细给揪出来。对于秦国而言,是把六国派到秦的间谍奸细给查出来。

这一机构的设立缘于秦国,秦国是当时各国中是最重视使间的国家,他们的司间府也是各国中最卓有成效的,有过数次成功的间谍活动。

比如就在十九年前,公元前260年,秦赵长平之战时,赵国开始启用的是能征惯战的老将廉颇,秦不能胜。后来秦国派出间谍到赵国进行了一次很有效率的间谍活动,让赵王相信了只有赵括才是让秦国惧怕之人。

赵王中了反间计,临阵撒将,换下经验丰富的廉颇,顶上了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笨蛋赵括,结果长平一战,赵国大败,四十万降卒被秦将白起全部坑杀。赵国举国服丧,遍野哀声,恸声闻天,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力与秦抗衡。

自此一战,秦司间府声名鹊起。各国也纷纷效仿秦国,设立司间一府。只是司间府为秘密机构,像这样精彩的行间过程,其中如何进行,如何设局,如何对抗,只有当事人所知,而不为史书记载。

在这支队伍里,唯有一个人不同,唯有他骑的是一头走驴。

他的与众不同不仅仅因为他骑着的是与众不同的走驴,还因为他的年纪。

那是一个老者,他的两鬂已经斑白,眼角的皱纹延伸入鬂,从鬂角再爬上额头,横三横四地盘满了整个额头。那皱纹很深,深得看不见底。这些皱纹见证了他,见证了他的劳心劳智,见证了他的荣辱兴衰,见证了他曾经的意气风发,也见证了他现在的失意衰老。

你看他的外貌,怎么着也得六十多岁,是一个年迈衰老的花甲之人,而实际,他今年才四十五岁,正值壮年,此人就是秦司间左尉卫——方远。

准确地说,他应该被称作前司间左尉卫。现今,他是戴罪之身,身受这一小队士兵拘管。

走在他身旁的是一名司间府的都尉,他高扬头,颇有些得意地瞅着这位以前的上司,说:“左尉卫大人——”

方远苦笑了一下,说:“不敢,我现在是你手下的拘管之人。”

那都尉哈哈笑了两声:“老大人想不到会有今日吧。”

方远叹息了一声:“是啊,想不到。”

他又摇摇头,低低地自语般说:“其实,也该想得到的,你既然能整得倒了别人,别人也能得倒你。阴极而阳,盛极而衰,万物轮回,世间之大道也,原本是极浅显的道理,可惜啊,只到此时方能明了。”

这一刻,他的脾气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无限的感慨。

都尉说:“不过,老大人也别太难过不是,若是令郎此次能立下盖世奇功,嘿嘿,没准老大人还能翻身,重掌咱们司间府。”

他说的话,原本是安慰的话,说出来却极其的别扭,刺耳。

果然,他话音一转,哈哈一笑:“只可惜啊,你什么时候见到死狗还能翻身的?”

方远听到这样刺耳的话只是淡淡地一笑,若在以前,他大权在握时,依他的脾气,怕是立刻要其“去手”,剁掉他一只手以示惩戒。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他若大权在握时,只怕是永远都听不到这样的话。

方远在秦司间府里以性情暴躁闻名,在他手下的人没有不责罚过的,所以,而今,他宦海覆舟,翻了船,也难怪此将官对他不尊重,冷嘲热讽。

方远喃喃地道:“加之于人,即施之于己。天道轮回,报应一说,果然是不错的。”

数十日前,他还在方远手下供职,被方远呼来喝去,喝骂起来如老爹喝骂玩童。谁知在数十日后,便受到他的冷嘲热讽如老妈喝骂玩童。

说话之间,这一小队人马已经登上了眼前的这座小土岗。

方远站在那里,向东眺望。

他的视线望不太远,即被前方的不远处的一个更高一点儿的土坡高岗挡住。翻过高岗,那边就是韩国国土。

方远望眼欲穿,他多么希望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来在那山岗上,出现在他的眼帘中。三年了,足足有三年他没有再没有看见过那身影,那身影,是他方远从小就极其熟悉的,从一个婴儿到一个孩童,从一个孩童到一个少年,从一个少年到一名士兵,从一个士兵到一个校尉,直到成为秦司间府里最出色的校尉,最出色的间人,秦三百司间人中无出其右智勇双全的第一人。

这全是方远一手栽培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正是他儿子的出色发挥,成就了方远,才让他坐到了司间左尉卫的位置上。

但此刻,这个儿子,他在哪里啊,他还能回来吗?

二十日前,方远收到消息,说十日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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